自從發現了山頂訊號確實好以後,可愛的雨山中學老師們,便在無形之中,展開了一場山頂爭奪賽。
基本上,各個時間段,都有坐在山頭授課的老師。這邊師生互動,影片連線,操著不夠標準的美音,說著流利但中國味濃郁的英語。那邊可能正在博古通今,進行著激烈的思辯,感受著中華傳統文化的源遠流長。好在,山頂足夠大,而雨山中學教師又實在少,分散開,距離足夠大,倒也互不影響。
每每,授完課,結束了直播,打個招呼,互相告辭,寥寥數語,或是脈脈無語,都能讓人從心底裡感覺溫暖,彼此安好,便是晴天。
學生來的,倒不多。因為畢竟是這樣冷的天氣,一般的家長們也不放心孩子獨自在山上學習。何況,學校也不提倡。家訪時,老師們都會說,讓孩子們堅持一下,安心在家學習。受訊號影響,沒學會的知識,家訪時,會單獨補上。把孩子放出去,既不利於疫情防控,也不利於監控學習情況。
能一直堅持的,還就是程果。不過,現在,程果的安全,花影是不用再擔心了。
第二三個周,應該說,網課的效果是不錯的:師生操作都越來越熟練,新的授課模式學生們也很有吸引力,課上參與度很高,互動交流也都很積極。
可是畢竟是孩子,沒有常性,自制力也薄弱。到了第四個周,網課的熱乎勁、新鮮勁就過去了。什麼傢伙情懷,什麼老師鼓勵,什麼家長期望,也就都拋之腦後了。
而且,孩子嘛,何況是平日裡基本沒有碰過智慧手機的山裡孩子,難得有機會理直氣壯地拿著心愛的智慧手機,怎麼能把時間全浪費在上課上?手機功能也要全面開發一下嘛!所以,比起那些對手機見慣不慣,平日裡也都能玩一玩的城裡孩子,這手機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這些生活平淡艱苦慣了的山裡孩子,放縱起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有微信聊天,發展同性或異性同伴關係的(異性居多),有自娛自樂,獨自沉迷於看快手、刷抖音的,而更多的是,偷偷相約結伴聯網打遊戲的。
花影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這些問題。直播課掛著號,人就溜了;影片課,影片連線,半天沒有反應;還有幾個明目張膽,總是以網絡卡為由,一本正經,謙卑恭敬地給自己請假。
等到家訪時,狐狸尾巴就全都漏出來了——書上乾乾淨淨,整節課的內容,都沒有一星半點的標記。
老師們苦口婆心,諄諄教導,父母在一旁,威逼利誘,耳提面命。孩子們答應是答應的好好的,奈何轉身工夫就賴賬。
眼瞅著,陽春三月都過了一旬了,舊曆是仲春時節,天氣肅清。疫情並沒有在全國各地蔓延,有序的復工復產已經逐漸展開,各單位都計劃著行程,派專車接回員工,準備恢復生產了。
這天,花影接到薛斌的電話,他說:“親愛的,我回來啦!已經安全落地!”
薛斌回來了,花影的心總算是踏實了。
花影說:“分開太久了,我特別想馬上就能見到你!可是,我們這裡還沒有恢復通車……”
“沒事,這才週三,你還得上課。我先在家裡陪陪家人,週末再說吧!”薛斌很理解花影的難處。
可是,這並不是花影想要的回答。若是在以前,薛斌會毫不猶豫,開一路夜車,趕來雨山,哪怕只是見她一面。何況,這麼久沒見,又是在歷經生死之後,不是更應該迫不及待嗎?
所以,花影雖不願意多想,也還是覺察得出,薛斌的猶豫退卻。在國外,他便有幾次冷熱變化,花影只道是,因為傷情,怕自己擔心,可是,如今看來,薛斌心中怕是還有著什麼讓他糾結,讓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的難言之隱。
花影正惆悵著。嚴正來敲門,隔著門說:“走啦!蘭校長讓我通知你,去辦公室開會!”
“好!馬上來!”花影答應一聲,趕緊拿上會議記錄本和筆,出了宿舍。
辦公室裡,來了五六位老師,分開坐著,保持著安全距離。
“又是分批開會?”花影心裡想,“只是疫情期間這些會議,也夠蘭校長忙乎的了。何況他還事事親力親為,佈置學校工作,做學生工作,做家長工作,無一不體貼,無一不細緻,真是竭盡所能,鞠躬盡瘁!”
再看看蘭校長,他臉色蒼白,精神並不好。不過,他是軍中主帥,再累也得咬緊牙,挺過去。這道理,大家知道,蘭校長本人更加知道。
“最近網課效果不好,家長動靜挺大,情緒都比較急躁。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安撫,注意自己與家長溝通時的語氣和措辭,不要讓矛盾激化。”
“是啊!這些孩子,真是不知道,自己能夠正常的上網課,背後我們付出了多少?”
“抱怨學生是沒有用的,他們不懂這些,就算懂,也管不住自己。”
“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