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聽得心酸不已,垂在袖籠中的手不自覺就攥緊了,指甲狠狠地扣進了皮肉之中。
地窖路長,一開門,便散發著一股血腥味,上一個死在地窖裡的歹人雖然已經被亢龍清理了,但這血腥味卻是一時半會兒散不掉了。
“誰來了?亢龍嗎?”小房間裡研磨藥粉的徐聞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忙一邊問著,一邊端著搗藥杵和罐子跑了出來。
“是我。”亢龍怕他擔心,趕緊先應了一聲。
徐聞出來,看到亢龍之後,目光後移,落在了李照身上。他愣了一下,望著李照道:“這位是——”
“這位是帶人過來救我們的貴人,託貴人的福,城中總算是安全了。”亢龍不知道該不該說李照的身份,便用貴人代稱,且以眼神示意徐聞不要再多問了。
李照站在臺階上,朝徐聞深深一禮,說道:“謝謝徐大夫救我妹妹一命。”
“你妹妹?!”徐聞大吃一驚。
快走到底下的亢龍也是十分驚訝,腳下慌得一個趔趄,與徐聞摔在了一起。
“姑且……算是我的妹妹吧。”李照點了點頭,拂袖連跨幾層臺階將亢龍與徐聞扶起來,說:“徐大夫當得是妙手回春,就是不知……可有想過去救更多的人?”
這是個好問題。
徐聞單手抱緊了罐子和搗藥杵,另一隻手拍了拍屁股後的灰塵,說:“您這話的意思是什麼?我覺得我留在同昌城裡,也救了很多人。”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顯然是誤會了李照的意思,以為她是在瞧不起自己窩在小地方行醫。
亢龍的靴子碰了碰徐聞的鞋,讓他別說這種話,但徐聞是個有小脾氣的犟大夫,亢龍越是不要他說,他就越要說。於是,在李照還沒回話之前,他又繼續說道:“正是您瞧不上的這小地方,才有一個鄙人,以區區陋術,救了您的妹妹不是?”
凡是看不上徐聞在偏遠邊塞行醫的人,都會招致徐聞的一通臭罵。要不是看在面前這姑娘救了滿城人性命,徐聞此刻就已經丟了讀書人的風度,對著姑娘家口出誑語了。
“徐大夫誤會了。”李照好脾氣地笑了笑,說:“城中百姓不日就會搬遷,我的意思是,徐大夫可願意留下來?”
秦艽是不可能常駐同昌的,清風谷大部分內門弟子都已經被派到了各地去做老師,剩下的幾個雖然可以獨當一面,但總歸還是見的世面少了,令李照多少有些不放心。
而剛才從院子裡到地窖的這一段距離,亢龍已經跟她說過了徐聞如何厲害。
既然厲害,那李照自然是生了挽留之意。
“啊……”徐聞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這紅暈一路擴散到耳朵,叫他生出想鑽入地縫之中的窘迫來。會錯意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指著人家唾棄了一番,真真是令人羞愧不已。
亢龍嗐了一聲,拉著徐聞將李照往裡面請,說:“小徐大夫醫者仁心,與同昌城百姓素有因緣,一時半會兒叫他舍了留在同昌,怕是要容他好些考慮考慮。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恩人吧,恩人的傷勢如今怎麼樣了?”
後一句便是在問徐聞。
徐聞紅著個臉,舌頭在嘴裡轉了幾圈,才低聲說道:“好……好了許多了,白日裡戴著夾板會疼,所以我便給她開了幾方安神的藥,讓她不至於疼得太過難熬。”
越往裡走,也就越能聞到撲鼻的藥味,這濃烈的味道甚至蓋過了甬道口的血腥味。
稍顯簡陋的房間裡,松無恙側身闔眸躺在床上,眉頭許是因為疼痛而擰在了一起。她身上搭著錦被,一隻手露在錦被外頭,被纏得結結實實,其外還套了兩塊木板。
在李照跨進門的那一瞬間,原本閉著眼睛的松無恙突然似有所感地醒了。
“阿姐——?”
她愣了一下,覺得有些不真實,連忙掙扎著要起來。
“好了,亂動什麼?這手上不是還綁著夾板呢嗎?”李照腳下行雲流水,幾個掠步就到了松無恙勉強,俯身將人給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