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臨近午時,比武也不能餓著肚子。
諸葛曳在看向李照時,臉色柔軟了一些,她嘴角噙著抹不太容易被察覺的笑意,點頭道:“好,聽主子的。”
吃飯時,薛懷恰巧從外面回來了。
他風塵僕僕,一臉疲憊和晦澀,在看到李照之後便徑直過去坐到了李照身邊。
“吃了嗎?”李照停了竹箸問他。
薛懷此行是將姬康的骨灰送回了他的老家襄州,卻不知道為什麼回來一副這樣的表情。李照本想直接開口問,但觸及他那略帶著悲傷的神情之後,便改了口。
“沒。”薛懷一開口,一副破銅羅嗓子。
李照便趕緊朝客戶在哪夥計招手,叫人添了幾個菜之後,轉頭給薛懷倒了一杯茶,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路上該吃吃,該喝喝,不能苛待了自己,不是嗎?”
揚州可還有個妹妹在等著薛懷的。
諸葛曳是十分識相的,她端著飯碗起身,坐去了旁邊一桌,臨走時還拉了拉非常想留下的松無恙。
松無恙想著自己待會兒還得求著諸葛曳和自己比武,便耷拉著頭跟著坐了過去。
薛懷端著茶碗喝了一口。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我去了襄州,去到了康哥兒的祖宅,在裡面找到了康哥兒和扈丹兒的信。”
姬康每次在外走鏢時,都會給扈丹兒寄信,而在回揚州之後,則會把信收藏去祖宅,用個木質的框架裱起來。
“信裡有什麼?”李照知道薛懷這麼一說,就說明那信裡肯定是有什麼不利於鏢局的事。
薛懷將碗哐一聲摔在桌上,掩面道:“信裡……有我們這些年來走得大小鏢箱事宜,扈丹兒問什麼,康哥兒就答什麼,事無鉅細……事無鉅細!”
這一路走來,薛懷越是細想,便越是痛苦。
他的肩膀微微聳動著。
鏢隊並不是每一樁買賣都能成交的,他們失敗了不少次。
安叔的眼睛就是在其中一次裡被刺瞎了,梅嬸的腿至今在風雨夜裡都還會疼得難以入睡,每一個人……
鏢隊裡的每一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過傷。
而這些傷居然有可能是他們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的手筆!
這叫薛懷如何能接受?
“這件事還是不要和阮姐姐他們說了,信可燒了?眼下康哥兒既然已經去了,那麼萬事休矣,說了也只會平添一份痛苦。不如將這件事封口,你知,我知。”李照輕聲說道。
她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始終覷著這邊的松無恙,一個眼刀子甩了過去,松無恙立刻埋頭刨飯去了。
薛懷清楚李照說的是對的。
現在將這些告訴老大他們,只會讓他們憤怒,不解,痛苦,而於事無補。而他卻是也是這麼做的,他親手毀了那些裱好的信,為的不就是他日旁人去弔唁康哥兒時,不會發現真相嗎?
但這些道理他在明白的同時,心中的痛苦是愈發地強烈的。
“您的菜!”夥計端著兩盆騰騰冒著熱氣的滷肉過來,高聲吆喝。
李照提箸給他夾了一塊肉,繼續說道:“情蠱會在潛移默化中讓受體的思想產生變化,他會事事以扈丹兒為先,所以做下這些事也就不難想象了,但我相信若是最開始的康哥兒,他不會出賣兄弟的。”
在葉漣漪的故事裡,扈丹兒是有意套取姬康手上的資訊,姬康既然被矇在鼓裡,自然是防不勝防的。
“我知道。”薛懷往嘴裡塞肉,塞菜,吃得努力,眼中卻有化不開的悲傷。
他知道所有的道理,知道康哥兒的行不由衷,知道扈丹兒的居心不良,但仍然沒有辦法去做到不怪康哥兒。
“阿懷,人是向前看的。不如我待會兒給你做些甜品吃,這樣你的心情應該會好上一些。”李照隨口提了個建議。
薛懷還沒搭腔,那頭松無恙就捧著飯碗坐了回來,一臉雀躍地說道:“好啊,我給阿姐你幫廚,阿姐做些什麼吃呢?”
一說到吃,松無恙就格外興奮。
而就在她們兩個談論待會兒吃些什麼的時候,百里霜帶著秦艽回來了,他先一步進來,隨後眾人就看到了後頭秦艽懷裡抱著個不知生死的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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