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煙塵肆起,一輛馬車向北疾馳而上。
車內,陸野子依棍酣睡,蓮遲手捻佛珠默誦不止,而梁仕銘則掀開車簾雙眼放空。
沿途的風景,雖不比南方的楊柳含煙,卻也是重山疊翠、美不勝收,但此刻梁仕銘卻無心去看,恨不得肋生雙翅,即刻飛至香積寺,求來救父的佛旨。
此時天色已近傍晚,蓮遲收起法式向車外看了看,道:“前方不遠便入穀道,之後還須再行一段方進子午谷,待穿過子午谷便可到達北山了,香積寺便在山腰處。”
順著蓮遲所指方向,梁仕銘向遠方看去,只見兩山之間,在那綠樹緊蔟遮蔽之下,仿若有一條狹長的山道,想必便是山谷入口了。
聞聽蓮遲如此說道,梁仕銘放下車簾坐回來問道:“蓮遲大師,如今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也能到香積寺了吧?”
蓮遲微搖了搖頭,面沉似水地道:“梁公子豈不聞‘看山跑死馬’,若穀道未被山石樹枝所阻,卻仍須兩個時辰方能上山啊。”
梁仕銘無奈地搖了搖頭,緊又去央求車伕快些驅車,即便之前他已然催促多次。
終於,馬車駛離官道繼而放慢下來,梁仕銘向車外看去,眼前已然來到谷口。
谷口之處空曠無奇,雜石野草零落遍佈,此處已無官道,轉而由一條狹窄崎嶇的穀道所替代。
如今看著蜿蜒曲折的石路穀道,梁仕銘終也明白蓮遲因何說需要兩個時辰了。
車伕在谷口停下馬車,讓幾人下車休息,自己拿著木錘將車上榫卯重固一遍,以應對顛簸的穀道,而蓮遲則將谷中行車要領又向車伕交代一番。
此時梁仕銘在車下正伸展腰腿,卻無意中發現谷口旁的一棵大樹下,有一位白袍老人端坐青石之上,而當再一眼仔細去看,卻又沒了人影。
“莫非有妖邪?”梁仕銘警覺地道。
一旁蓮遲正與車伕交談,此時也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此處乃佛門重地,妖邪鬼魅又膽敢來此?”
以為定是近來異事繁多,自己精神乏累而花了眼,梁仕銘遂也不再去想。
不多時,車伕修整已畢,一行人急又匆匆啟程。所幸一路之上順通無阻,終是趕在太陽偏西之前,馬車駛入了綠樹繁茂的子午谷。
而就在馬車將要出谷之時,車伕卻忽然將車停下,梁仕銘等眾人急往車前看去,見前方穀道竟被木石攔阻,繼而抬頭去看,見兩側山勢陡峭,料是自山頭跌落。無奈之下,只得讓馬車折返,一行人棄車步行向谷口走去。
子午谷,乃香積寺之門戶。
谷內,綠川環繞、草木芬芳,青山飛鳥不時歡唱飛嬉,四處清新散幽令人倍感神宜,大有曲徑通幽之感,如今看來卻是沒有絲毫的殺伐之意。
蓮遲手持三股烏金杵走在最前方,此時回頭道:“前方不遠,便是北山了。”
梁仕銘抬頭遠眺,只見正前方有一座大山,在兩旁崇山峻嶺包夾之下,逾顯得矮小無奇,但當得知香積寺便位於此山,便沒來由地生起一份敬畏之心,想必便也如古人所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眼見谷口就在前方,一行人當即加快腳步魚貫而行,繼而便走出子午谷,來在北山腳下。
雲霞似彩、山色空朦,此時雖近深秋,但北山之上依舊被長青樹木層層包裹。
蓮遲指向前方大山,道:“此處便是北山,香積寺便在半山腰。”
看著眼前霧氣昭昭的大山,梁仕銘不禁有些喜極而泣,回想過往每每置身煎熬之中,今天也總算要有個結果,彷彿此刻已然看到了治癒的父親,想都這裡不禁又加快了腳步,隨蓮遲、陸野子順山道疾馳而上。
此刻,見蓮遲腳步如飛,已然跑出很遠。而看著周圍幽靜山色,梁仕銘自覺任憑如何也無法想到,半山腰處的香積寺竟也將同茅山一樣遭遇滅門慘禍。
這時見身旁陸野子,似是預感到了兇險一般,此刻滿臉焦慮之色,且邊走邊警覺地四下看去,想必他仍對茅山慘難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