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行軍,行了其實也不過四十餘里。到了巳時末,陽光開始毒辣起來的時候,大軍便停下來躲避酷暑。說是躲避酷暑,其實也無法躲避,毒辣的太陽當頭照著,搭起的遮陽帳篷下依舊熱的如火一般的炙烤,讓人實在是忍受不了。但好在清水供應充足,渡河之後知道戈壁上炎熱狀態的王源特意下令多補充了五百車淡水,倒也不至於讓清水的供應出現危機。但即便如此,軍中的淡水以如此巨大量的消耗,也將撐不到八九天。也就是說,必須要在八九天內趕到豐州城下,並且要擊敗回紇兵馬,否則便將陷入斷水危機之中。
未時末,太陽熱度稍減時,大軍重新開拔上路。又是一夜過去,兵馬行程已經大半。再有一夜的行軍,便將抵達豐州城下。第三日開拔之前,大軍做了陣型的調整。以三萬騎兵為箭頭,分列前方和側翼兩方呈品字形齊頭並進。保證前方這大軍側翼的安全。一萬騎兵兩萬步兵以及一萬餘炮營士兵作為中軍,攜帶大量物資糧草輜重車輛行進在大軍中央。剩餘的一萬騎兵和兩萬步兵在後方斷後保護。整支大軍進入全面警戒狀態。
當晚二更時分,大軍行至距離豐州四十里外時,第一次遭遇到了回紇人的斥候偵察騎兵。這之後,遭遇回紇騎兵的訊息連續不斷。大軍前後側翼均有回紇人的騎兵的身影出現。清晨天亮時,竟有一小股千餘人的回紇騎兵繞到大軍後方,試圖抵近進行騷擾襲擊。神策軍騎兵派出兩千騎兵前去驅趕,將他們逼離。但不久後,又有數只千人騎兵隊在大軍左近挑釁性的逼近騷擾,一直到午後時分,這種騷擾一直沒有停息,直到大軍抵達豐州南十五里外的大片戈壁荒灘上停止前進,他們的騷擾才停止了下來。
大軍中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同時也都很是惱火。在神策軍的作戰經歷中,還從未遭遇過如此情形的挑釁。回紇人這番不斷的招惹和挑釁成功的激起了神策軍將士們的怒火。
大軍暫時停止前進之後,王源和高仙芝率眾將飛馳到前營騎兵陣前觀瞧。前方數里之外,便是那天晚上王源等人抵近觀察並且決定利用的那六七座小山包所在之地。因為不知道小山包那片區域是否已經被回紇人搶先佔領,大軍也不敢貿然靠近。
“兄弟,你說的幾處山包便是眼前這幾座?”高仙芝指著前方的地形問道。
王源點頭道:“正是此處,兄長覺得那計策是否可行?這幾處山包分佈的地勢可資利用否?”
高仙芝端詳片刻,點頭道:“我看可以。這幾座山包呈梅花形分佈,絕對可以隔離阻擋敵軍衝鋒兵馬。但現在不知道是否為回紇人所佔據。”
王源沉聲道:“就算被他們佔了,也要奪過來。否則便無法實施計劃。得冒個險派人衝進山包之間去瞧一瞧。我估摸著,回紇人就算佔據了那裡,也必不是全部兵馬紮營於其中,因為山包對他們而言毫無意義。一般而言,他們應該是背靠城池紮營。但願這骨力裴羅不是個怪胎。”
高仙芝點頭道:“此言不差,就算有回紇人佔據,也只是小股兵馬。”
王源沉聲喝道:“哪一位將軍願去前方山谷之中冒冒險?”
話音剛落,柳鈞便拱手喝道:“大帥,柳鈞願往。”
王源皺眉道:“你是騎兵統帥,倒也用不著你去。著你手下將領一員率五千騎兵前往搜尋。”
柳鈞點頭應了,回身來看著身邊的將領。一群騎兵將領爭相恐後的上前討差事,柳鈞指了指常有旺道:“常有旺,你立功的機會到了。著你率本部五千騎兵突入。若有回紇兵馬,便將他們趕出那裡。我警告你,可莫給我丟人,要是被別人給趕了出來,可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常有旺沉聲喝道:“大帥副帥放心,大將軍放心。末將必不辱命。”
常有旺高聲下令,不久後五千前營騎兵集結完畢,常有旺一聲令下,五千騎兵飛馳出陣,帶著滾滾狼煙衝向前方山包縱橫之地。陣中眾人舉目觀瞧,但見五千騎兵從西南側山包之間的通道衝入,在山包之間激起沖天煙塵。片刻後方圓六七里的山包穀地之中全是滾滾的塵土,倒像是在其中發生了激烈的戰鬥一般。
但僅僅半個時辰之後,數十騎飛馳而回稟報道:“山包之中空無一人,並無回紇騎兵佔據其中。常將軍率兵在北邊三處谷口警戒,請示大帥副帥大將軍之令。”
王源哈哈大笑道:“果然這骨力裴羅不是個怪胎,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照此看來,他定是要將戰場設在豐州城下了。那裡地形開闊平坦,最利於他的騎兵大舉衝鋒,可是他卻不知道,我可並不會去那裡。傳我軍令,大軍前進,抵近山包南面紮下營盤。”
神策軍挺進五里地抵達山包南側,依託於幾處山包的地形就地紮營。兩個時辰後,大軍營盤紮下,王源下令即刻開始佈置防守設施。頓時軍中兵馬開始忙的熱火朝天。神威炮虎蹲炮開始往幾處山包上拖運,平整地形作為炮臺陣地,簡易的工事也開始搭建起來。
王源和高仙芝四處巡視了一番,便騎著馬和高仙芝帶著十幾名將領前往北邊的山包之下。行了數里之地,再徒步爬上了最北面的那座山包上,那裡正是觀察豐州城的最佳地點。
站在山包頂端,頂著炎炎烈日的刺目之光,眾人手搭涼棚極目看向北邊的豐州城,天高無雲,可見度極佳。但見。十里之外的豐州城下,赭紅色的大地上,回紇人的軍營綿延十幾裡方圓,橫亙在遠處的地面上。無數的帳篷就像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大饅頭擺在地面上,一眼望不到盡頭。陽光下,白色的帳篷反射著耀眼的光暈,發出刺目的光芒。無數如螻蟻一般的騎兵在營地之間穿梭往來,地上一股股的煙塵騰起,又在空中被風吹散。灼熱的風迎面吹來,帶來一股腥臊燥熱之氣讓人難以呼吸,風更將無數嘈雜喧嚷的刺耳聲響帶到耳邊來,讓人聽得心煩意燥。
“果然。骨力裴羅不願守城,營地建在城外,這是要和我們野戰之態。他倒是知道揚長避短。”高仙芝眯著眼沉聲道。
王源微笑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回紇人對他們的騎兵極其自信,自然是要以騎兵之憂意圖擊潰我們了。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高仙芝皺眉道:“這是一場惡戰,看樣子對方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在整頓兵馬,莫非馬上就要出兵於我交戰麼?”
王源看著對方營地中的情形,搖頭道:“我看不像。骨力裴羅恐怕也沒狂妄到不問虛實便直接進攻的地步。相反,我倒是一直擔心他不願出戰,逼得我們主動求戰呢。”
高仙芝微笑道:“你不就是擔心他們不會主動進攻,衝入我們佈下的圈套麼?我早告訴了你,這些胡人最經不住激將。咱們只需派人去羞辱他們,他們便會經受不住羞辱不顧一切的來進攻。希望這個骨力裴羅也是一樣,不是個胡人中的……怪胎。”
王源哈哈大笑道:“兄長倒是現學現賣。但不知如何羞辱他們呢?倒要請兄長給我們長長見識。”
高仙芝微笑道:“這些都是下作手段,我領軍時大多不用。其實也拿不上臺面來說。莫教壞了這些兄弟們。”
王源笑道:“我猜是讓嗓門大的兄弟們去辱罵他們。罵的他們祖宗十八代狗血淋頭是不是?”
高仙芝微笑道:“這是一種。還有便是去他們營前露出下體朝著他們撒尿。脫了褲子將光屁股對著對手。更有效的辦法是侮辱他們的信仰。譬如羞辱他們的神靈,這是最容易激怒他們的。”
王源問道:“不知回紇人信奉什麼教?他們信奉的神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