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粗壯的漢子,說出這麼柔柔弱弱的聲音,南宮凡只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散落一地。
“唔,小樊啊?你這小子來找老夫有什麼事?”月華聲音再次響起,還夾雜著瓶瓶罐罐磕磕碰碰的聲音。
“古厲身受重傷,我斗膽帶他來祭司這裡醫治一番。”
“古厲?誰啊?”月華聲音繼續響起,並沒有直接拒絕。
宇樊這個人是月華看著長大的,對他了解得極為清楚,雖然經過諸多洗禮後,平日口花花了一些,練就一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可對他們這些長輩還是發自內心的尊重。絕對不會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來打攪他這個已經步入暮年的大祭司。
“骨盛部落大祭司長子......”
宇樊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面前充作門戶的獸皮突兀掀開,一道骨瘦如柴的身影輕飄飄從中飛了出來。
南宮凡心下一驚,眸子不由一凝,仔細確認了一番。這人皮包肉骨,高大的身軀完全萎靡,離地約莫五厘米懸浮著飛了出來。
這是除了胡銘洛和那地境沉沙蠍之外,他第一個看見的能懸浮在地面的生靈。
只是幾人能飛的原理確有些不同。
胡銘洛是體內實質化的靈力湧在腳底,與天地相和以此能在長空奔襲。地境沉沙蠍是蛻變到自身種族的極致,甲殼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形成了翅膀,扇動間翱翔天際。
至於眼前這月華祭司倒是與記載劍典中記載的御劍術有幾分相似,一塊圓盤似的骨器被獸皮鞋所遮擋,承載著他懸浮天際。
這骨器肯定是特質而成,這般行進的速度也沒有一點聲音響動,堪稱神出鬼沒。
“古厲在哪?”月華渾濁無神的瞳孔閃動幾分由衷的擔憂。
“前輩,在我背上。”南宮凡抱拳,恭聲說道。
月華眸子閃過一絲精光,懾人氣勢籠罩南宮凡上下,這還只是餘威罷了,更多的注意力實則放在古厲身上,可也讓他略微感到幾分難受,好像整個天地都在擠壓他。
這與面對沙蛟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半晌,月華眸子重新變得渾濁,整個人似乎都顯得有幾分死氣沉沉,“進來吧。小樊,去幹你自己的是吧。”
“是,祭司。”宇樊應聲答道,轉身毫不留戀的離去,只是在路過南宮凡身邊時,似乎閃動某種深意。
南宮凡正待琢磨宇樊眸子中閃動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時,眼前的月華又輕飄飄進入了自己石屋之中。只得放下心中思慮,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掀起獸皮門,撲面而來一股妖力,滿目之下全是白色粉末,散發著淡淡幽光。
妖力正是從這些粉末上傳來,南宮凡只是幾眼就確定這是從各種妖獸身上研磨下來的骨灰。
南宮凡僵住了,月華還能懸浮過去飄入石屋深處,而他卻有種無從下腳的荒謬感,這是多少妖獸骨頭研磨下來的?心中不由生起絲絲寒意。好像來到了人間煉獄。
“這些都是製作骨器時打磨下來的,直接踩過來吧,沒事。”幽幽聲音宛若從煉獄中傳來。
南宮凡深吸了一口氣,大膽的抬腳踩了上去,軟綿綿的如踩在鬆軟的泥土之上,不低頭看這些骨灰,心中倒是沒什麼異樣的感覺。
餘光瞟向四周,這還是在蠻族大陸上第一次到祭司屋中來,他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石壁上掛有各式各樣的獸皮,獸皮之上是許多還沒銘刻神紋的骨器雛形,其上有明顯的燒灼痕跡,各式各樣的妖力在研磨之中盡數禁錮於其中,散發淡淡的氣息。這些匯聚在一起,比地上散落的石灰顯得更加陰森幾分,好像有無數頭妖獸正待在牆上,正漠然注視著南宮凡的靠近。
這些骨頭似乎有靈,只是幾眼就能確定其是從哪類妖獸上卸下來的。
踏過五米骨灰,一下子回到了石面上,堅硬的地面,還真讓南宮凡有點不適應,微微低頭,骨灰凝了足足一個指甲蓋這麼高,不由咂舌不已。
月華手中多了團草木編制的小床,眸中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將古厲放在上面吧。”
“你就這麼確定他是古厲?”南宮凡笑問道,邊極為利索的將古厲從背上放下來,安安穩穩放在柔軟的木床之上。
這傢伙,就是在馬背上顛簸一路,也睡得香甜無比。
“因為我見到過他父親古辰大人,他與他父親有七八分相似。可惜卻沒走他父親的道路。”月華滿臉感慨,擺出一副歲月不饒人的樣子,“想當初,若非有他父親指點,我也不會走到如今境地,成為大祭司,名聲享譽方圓幾百裡。”
“原來如此。”南宮凡萬萬沒想到月華與古厲還有這般淵源。
看樣子,哪怕月華如今在一個部落身居高位、執掌神權,也仍懷有幾分感激之心,否則也不至於將這份話語說出口來,更不會在聽聞古厲身份後,就對其露出擔憂的表情。
這老頭子,在步入暮年之前,仍然踐行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南宮凡不由肅然起敬。
“嘿,只是沒想到,我年少時古辰大人就是那副模樣,被冠以祭司之光的名號,如今我老了,都快步入墳地裡,他還是那副模樣。我終究還是資質愚鈍了一些。”月華嘴中感慨,枯乾如木的手掌輕輕搭在了古厲手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