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空地上,已經有零星幾家小攤兒擺出來,賣熱茶熱飯。
附近各城各縣的工匠,風塵僕僕,急急趕進了揚州城。
聽說揚州城裡活多工錢高!
李桑柔沒有照慣例包工匠吃住,而是把吃住的錢,折進了工錢裡。
五天後,日夜兼程趕進揚州城的新任漕司兼府尹江誠,剛剛轉過府衙影壁,就被焦頭爛額的黃將軍罵了個狗血淋頭,再砸了一堆這個那個文書在他身上,不等江漕司反應過來,黃將軍已經拎著前襟,一頭扎出府衙,急匆匆逃回了他的軍營大帳。
癱在大帳中黃老將軍一口氣灌下兩瓶酒,才算緩過口氣。
他寧可攻城衝陣,死上十回八回,也不願意再沾這地方政務了,太可怕了!
江府尹一進府衙,就被困住了,案子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圍著他的推官書辦小吏,每一個人都抱著一大抱文書,都渴望無比的看著他,急先恐後的表示:他們的事最急,再晚一晚就要死人了,一死一大堆!
也虧得他久經地方,又是個能幹的,忙到大半夜,總算大致理出一點點頭緒,第二天一早,趕緊從衙門裡衝出來,他得先去拜見那位大當家。
李桑柔剛剛吃了早飯,沏上茶,舒展了幾下,正準備投入到圖樣花樣的海洋中,大頭從院門口喊進來:有位姓江的官兒請見大當家。
請見兩個字,被大頭咬的李桑柔就聽到了請見倆字兒。
“在下江誠,新任淮南東路轉運使兼揚州府尹,給大當家請安。”江漕司緊幾步進來,看到李桑柔,急忙長揖下去。
“不敢當不敢當。”李桑柔急忙還禮。“哪裡當得起。”
“大當家客氣了。”江漕司再次拱手欠身,“在下出自杜相門下,來前,杜相再三交待在下,說有大當家在運河沿線,在下這個漕司,雖是戰後,卻沒什麼難處,一路過來,郵驛糧行,都已經恢復如常,託大當家的福。”
“不敢當。”李桑柔讓著江漕司坐下,黑馬一臉恭敬的送上杯茶。
“漕司言重了,我是生意人,不過是讓自己家的生意趕緊做起來罷了,別的,真當不起。”李桑柔看著江漕司,欠身笑道。
“大當家果然客氣得很。”江漕司笑起來,“在下前一任,是在兵部當差,往來軍報,都是在下經手,在下和兵部諸人,對大當家仰慕之極。
聽說在下到任淮南,能見到大當家,兵部同仁,不知道有多羨慕。”
“江漕司過於客氣了。”李桑柔再次欠身。“我在揚州,大約要多住幾天,江漕司可不能太客氣了,也不必理會我。”
“是,皇上也交待過,說大當家是自由自在之人,囑在下敬而遠之,大當家放心。
只是昨天剛剛到任,無論如何,總要過來給大當家請個安,再說,在下實在是想見一見大當家。”江漕司忙站起來。
“漕司客氣了。”李桑柔跟著站起來,將江漕司送出院門。
大院門口到二門裡,已經站滿了長衫短衣們,好奇的看著被李桑柔客氣送出去的江漕司。
李桑柔送走江漕司,暗暗舒了口氣,轉進二門,示意大頭,“一個個叫進來吧。”
“幾位先生先進去吧,其餘的,坐著等吧,茶在那裡,瓜子在那邊。”大頭站在二門口,揮著手指揮。
幾個長衫書生抱著紙筒,跟在李桑柔後面,進了正院。
“一個一個說。”李桑柔坐到長案前。
最前的中年書生將懷裡的紙卷放到長案上,推開一張,鋪到李桑柔面前,用鎮紙壓住。
“這是牛尾巷第一家,總共二畝半大,不算小了。
大當家沒說做什麼用,或是住什麼人家,在下想著,牛尾巷臨著花街,清貴的人家只怕看不上,這座宅子,在下就照著富麗兩個字做的,房舍多園子小。”
中年書生指點著圖紙上各處,說的極其仔細。
“嗯,你想的周到,這一處就這樣吧。”李桑柔說著,拿起旁邊兩寸見方的木頭大印,在那張圖上頭印下大印。
中年書生頓時喜形於色,這一方印蓋上去,五兩銀子就到手了,一家人的生計有了!
“這是第二處。”中年書生的聲音都高昂了上去。
李桑柔極好說話,五六個書生,每個人至少有一張圖紙是蓋了印的。
書生們往隔壁小門進去,幾個簾子鋪掌櫃進來,攤開連夜現畫出來的,或是劫後餘生的圖樣冊子,以及一卷卷小小的簾子樣兒,攤到長案上,由著李桑柔一樣樣挑選。
隔壁小門裡,大常和小陸子一張張核對著李桑柔的大印,登記好,從後面的大箱子裡,拿出銀錁子,現稱現剪,照價付了現銀,讓他們寫下合同字據,按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