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師心裡決定一定要好好認識這個人,他將羅盤收入乾坤袋中,走向前去,抱拳道:“在下舟師高木,剛才無意聽了先生的高見,心生敬意,敢問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張道靈語氣溫和說道:“哪裡敢當先生之名,在下姓張名道靈,叫我張生就好了。”
先生一詞確實是對儒生的一種規格極高的尊稱了,一般只有上了年紀又德高望重的人才能被人稱為先生。張緣一記得章適就在小鎮被稱為先生,後來又搖搖頭,想他幹嘛,自討沒趣。
那舟師高木卻堅持己見,仍然以先生稱呼,張道靈拗不過也就隨他了,“張先生想來研究相術很深啊。”
相術是對推演一道術法的總稱。
張道靈笑笑說道:“也就是僥倖看過幾本書,會些皮毛罷了,不足為道免得貽笑大方。”
那舟師一聽心想,果然是個學業有成的讀書人,說話滴水不漏,給人留足了面子還不會讓人覺得咄咄逼人,比起那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確實是讓人如沐春風。
他右手伸出讓道:“請張先生隨我去前面一看,晚輩正好有些疑惑想請教一番。”
明明從樣貌上他的年齡明顯高於張道靈卻自稱晚輩,確實是恭敬極了。
張緣一莫名想到在師傅的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今其智乃反不及”
張道靈接受邀請,走向前去。
高木指了指天上的紫微星說道:“我行船多年,不曾見過如此天象,紫微星與天樞星本來相距的距離為天樞星與天璇星的五倍,可是如今竟然只有四倍之多,這是什麼個天象啊?”
張道靈抬眼望去確實如此,其實張道靈早就察覺出了這些變化,不僅僅是紫微星還有那輔星,天尊玉帝之星;弼星,太常真星。兩大隱星也在向北鬥七星靠攏。只是兩大隱星肉眼是看不到的只有靠推衍才能算出他們的軌跡。因為對方只是一個普通舟師,有些話張道靈也不便多說,不然這舟師可不僅僅身死道消這麼簡單了,任何東西一旦涉及天下大勢,那落下的任何一粒灰塵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張道靈指了指紫微星將這裡面能說的說了出來,“你看這裡,你會發現不僅僅是距離,它的方向也在變化,稍稍偏移了一點點,但是如果不仔細看可看不出來。”
舟師高木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手指大小的尺子,高木抓著尺連線在一起的一頭,又從另一頭開啟,弧度非常小,高木震驚不已,說道:“先生好眼力啊,確實有了小的偏差。”
不一會兒高木神色驚慌不已,滿頭大汗。紫微星不僅僅移動還在偏轉方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這舟師還怎麼引路怎麼掌舵,要知道那句“毫釐之差,生死系矣”可不是瞎說說的,他們這些舟師若是稍有不慎有了誤差那可真是把人往鬼門關裡推啊。
高木有些害怕,如果是這樣他這舟師就不是什麼引路人了,沒有出事還好,萬一出了事,那就是害人不淺的大罪人,但是人命一事誰敢去賭那個萬一,他又不是那亡命之徒做那殺人越貨的事,他只是想要好好帶個路,這麼多年下來從未出過差錯為的就是看那客人一路平安,安然無恙下船的樣子,若是會出了事那他寧願不做舟師一職,免得自己良心不安、煎熬度日。哪怕他深深愛著這個職業,但可能他確實需要離開這個位置了。想到這裡高木就心生難過,神色黯淡下來。
張道靈知道他在想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老哥,別難過。不是還有羅盤嘛。”
高木理解張道靈的好意,搖搖頭說道:“張先生有所不知,這羅盤也是跟著紫微星走的,現在紫微星移動,這羅盤也一併開始移動了。”
張道靈伸出手說道:“能否借在下一看。”
高木也不猶豫,拿出羅盤,遞給張道靈,這種羅盤哪裡都能買,沒有必要藏藏掖掖的。
張道靈拿過羅盤,羅盤是用普通精鐵所做,通體銅黃,反過來,下面篆有幾個小字“風雨明晦時,唯憑此盤爾”,確實是山下隨處可見的羅盤。
張道靈又反覆研究了一會兒說道:“老哥若是信得過在下,此盤借給在下一宿,明日午時依舊在這裡歸還。”
高木也沒有想什麼就這麼同意了。
回到房後,張緣一就看到張道靈把那羅盤悉數拆開,拆得稀巴爛,張緣一看傻了說道:“師傅你?”
張道靈沒有理張緣一,又開始重新組裝起來。張緣一趕緊開始收拾東西,衣服褲子,甚至幾雙草鞋都沒有放過。
“你在幹嘛?”張道靈問道。
張緣一沒有停下來繼續收拾東西,說道:“我怕師傅修不好這羅盤,咱倆被人趕下船來不及收拾東西。”
張道靈撲哧一笑,又看了一眼這些羅盤零件手指一點,所有的零件飛向天空圍繞在他身邊一週,一時間如同眾星拱月,張道靈又是手指快速划動,這些零件就像是小流星一樣紛紛有序地來回飛舞,不一會兒就是一塊完好的羅盤組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