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最黑暗
思想統一了,作戰計劃很快出爐,經眾人合議,決定派陳玉麟、徐萬年、艾良臣三人出城去駐紮在城外的南湖炮隊宣佈命令;派楊勝利、陳磊等通知城內的工程八營和駐紮在塘角的輜重營。
一年四季,十月白晝最短。
下午五時,鸚鵡洲已是華燈初上。
寶善裡1號由於剛被大火燒過,屋子裡一片漆黑。與前些日子人來人往相比,此時如同死寂。
這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同一年青少婦乘著暮色而來,在寶善裡1號稍作徘徊後,少年剛要伸手推門,黑暗中突然跳出幾道人影,以襲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二人按倒在地,然後帶著二人如幽靈般消失了重重暮色之中。
隨著暮色加重,江城小朝街8號裡的空氣如同凝固了般,在座的每一個人神色凝重。
門開了,來人是憲兵營正目彭湘楚。
彭湘楚是少數幾個擁有“文學社”和“共進會”雙重身份的革命同志。“文學社”和“共進會”此次聯合起事,彭湘楚翰旋力促,功不可沒。
由於彭湘楚有憲兵身份作掩護,此次起事被大家舉為憲兵營代表,負責聯絡糾察。
“外邊什麼情況?”一見到彭湘楚,陸學民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外邊風聲很緊,憲兵營已接到上面的命令,嚴禁任何人離營,我也是花了翻力氣才出來的。”彭湘楚說道。
“憲兵禁足了,情況有點不對。是不是又走漏風聲了?”劉復生驚道。
憲兵督察軍士,按照慣例,每逢軍中有大事發生,憲兵營都會禁止請假、外出。聯想到這次起事的人員都是軍人,劉復生等代表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陸學民看了看錶,沉聲道:“現在還沒到預定起事時間,大家稍安勿躁。”
彭湘楚感覺到了屋裡氣氛沉重,於是從袋子裡掏出一包現洋,笑嘻嘻地放在桌子上道:“我這裡還有幾十塊錢,大家分一分,等下打起來,只怕再沒人給咱們發軍餉了,先拿這點錢買幾個燒餅充飢。”
經彭湘楚這麼插科打諢,屋子裡緊張的氣氛終於稍微有些緩解。
等待中的時間格外漫長,每過一分一秒,都彷彿過了千萬年。
陸學民開啟留聲機,優美的旋律響起,小朝街8號裡彷彿築起一道無形的牆,將黑暗與恐懼擋在了屋外。
“陳玉麟啊,你可千萬別出事!”
陸學民閉上眼睛,在心裡暗暗祈禱。
陳玉麟沒有出事,此時的他正南湖炮隊的馬棚裡與革命代表們商議起義的事宜。
陳玉麟、徐萬年、艾良臣三人是下午4點左右離開小朝街8號的,三人覺得天色還早,於是先在城裡逛了一大圈,將他們認為該通知的同志全都通知了一遍。誰知一圈逛下來,已經到了晚上10點。當三人從文昌門出城趕到南湖炮隊時,已經到了深夜,過了約定的起義時間。
“我們來得太晚了,兵營裡的同志均已以睡熟,馬上起義,時間太倉促,臨時摸黑舉事,混亂中成功的可能性極微。”徐萬年是南湖炮隊手營代表,甚是為難地道。
“是啊,你們怎麼這麼晚才來,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再說,炮彈均被收上去了,想打炮也不能啊!”南湖炮隊的孟華臣也說道。
“可是城內的同志還在等我們的炮聲為號,這該如何是好?”陳玉麟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誤。
“沒辦法,只有等到明天天亮,咱們重回總部,跟陸總指揮重新商議起義時間了。”徐萬年說道。
夢,乃是最古老的美學活動。
但今夜,註定會有很多人與之無緣。
陸學民正焦急地等待南湖炮隊的炮聲。
陳玉麟在緊張地等待天明。
沈成武正被深深的懊悔折磨。
雲夢澤總督賀樓碩今夜也無眠,因為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們從一個叫劉同的十七歲少年口中得知,小朝街8號有一群人正在籌劃著革他的命。
吃齋唸佛的賀樓碩出離的憤怒了,他派出了大隊軍警,如擇人而噬的怪獸,悄悄地向小朝街開進。
時間的指標嘀嗒嘀嗒地從12點方向劃過後已經走了好長一段,令人期盼的炮聲終究沒有響起,留聲機上的膠片走到了盡頭,小朝街8號的屋子裡一片死寂。
陸學民摸黑到二樓,向窗望去,外邊很靜,只有雨點在敲打著窗欞。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稍顯急促的敲門聲。
“什麼人?”陸學民問道。
“我啊……”來人的聲音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