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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告白

由於《屌絲男士》已經殺青,片場也就自然而然閒置了下來。

照明設施全部關閉,整個片場一片昏暗,不過由於是半開放的臨時佈景,所以還是有些許晦澀的光亮,從十來米開外的隔壁劇組傾瀉過來。

前些天的對談,唐漹明悟了不願面對的事實,原來李穆真實的內在,自己從來都不曾碰觸。這樣的結論無疑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強烈震撼,可堅強如斯的姑娘,幾乎是在瞬間就堅定了自己貫徹至今的信念。

諷刺的是,命運的弔詭總是無情,自己那一瞬之間的遲疑,換來的是他意味難明的輕笑,少年的驀然轉身,讓她的心底乍然升起憂思恐懼,來不及出口的心意被硬生生地截斷。

彼時的她,只能望著李穆離去的背影,頹喪的身子沿著牆面徐緩下滑,緊緊捂著愈發窒悶的胸口,泛紅的眼底隱隱約約地閃著自責的淚光,卻連一絲啜泣聲音都發不出來;等到他消失在視線之中,唐漹低垂著頭,蒼白的面容上滑下幾滴晶瑩的淚珠,無聲地落在地面上,碎玉飛濺、消散無痕。

身在片場,唐漹雖然可以時時見到李穆,但她害怕再次面對失望的結局,所以每一次都是望而卻步,逃避、怯懦、內疚,紛雜的情緒不停地攪著她紊亂的心緒。

出於潛意識的想法,姑娘做出的舉動令人費解:默然無語地待在某個角落,一直等到整個劇組收工為止。然而,等到李穆準備送她回家時,卻發現人已不知什麼時候悄然離開。

一次好說、次次如此,李穆很清楚,姑娘這是在躲著自己,直到今天,他終於找到了唐漹,找到了已然無處可藏的她。

隨著開關的輕響,昏暗的空間裡乍然亮起燈光,似是難以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源變化,唐漹微微蹙起秀眉,正準備伸出五指遮擋那愈感灼目的光芒,然而還沒等她付諸行動,一道高大的身形出現在眼前。

逆光佇立的人影看不清相貌,在見了唐漹蜷縮在陰影裡的模樣後,不由得憂心地攏起劍眉,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跟著在她身邊蹲下身,大手輕覆著她削瘦的肩頭,邊將人扶起邊低聲念著:“傻瓜,不是說了別再等了嗎?”

“…李、穆……?”

一字一頓的呢喃聲中,一張秀麗卻帶著幾分憔悴的容顏徐緩抬起,唐漹直視著眼前那雙溢滿焦慮的溫潤眸子,一會兒後才茫然地點點頭。但那緊緊糾結的眉尖,卻並未因為肩頭傳遞而來的溫熱感而有所緩解,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的身影,任憑疲憊的肢體毫無意識地前後擺動,順著李穆的牽引靠在堅實的椅背上。

輕輕捏著那柔若無骨的素手,看著唐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無異於是又給李穆的心頭捅了一刀,平素剛硬的心底湧起難以言喻的自責。

他早該發覺不對勁的,不應該是唐漹在他自剖心跡後欲言又止的時候,不應該是等到劉曄王鴎調侃他姑娘都快等成望夫石的時候,更不應該是在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遍尋無果的時候。

然而,因為臨近殺青、諸事繁雜,那時的他只能按耐下煩躁的心情,先去處理好眼巴前兒的事情。造化弄人,一連三天的功夫,兩人僅僅有過一次短暫的對話:他不願讓她再等,唐漹卻沒有任何回應,日復一日、一如尋常……

可誰又能想到,自己的一時失察,就把一個鐘靈毓秀的可人兒,摧殘成這副模樣……這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頹然無力的感覺,真特麼的操蛋!

“糖糖,這是我熬的紅糖薑湯。”扭頭將湯碗端過來,動作輕柔的擱在她的手心,面對著身心俱疲的姑娘,李穆的眼底滿是心疼:“天氣轉涼,你喝了暖暖身子,我……

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復紊亂的情緒,他強顏歡笑:“我去開車,待會兒送你回家。”

起身、轉身,李穆背對著唐漹抬手揉了揉自己發澀的雙眼,緊咬著牙,步履堅定往門口邁進,他不忍心看到溫柔如斯的姑娘,因為自己落得這般光景,必須要趕緊帶她回去,她實在太需要休息了;而唐漹則是勉強站起身,提步欲追上,溫熱的素手拉住李穆長著粗繭的大手。

緊咬著唇,唐漹默默站在李穆身後無語了半晌,乾澀的喉頭髮不出一丁點的聲音,她從沒想過原來開口說話也是件這麼困難的事情,虛軟的身子微顫著,她只是捨得鬆手放他離開,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挽留他。

於是,李穆停下腳步,沉默無語。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荊棘,似乎總會誤傷到想要靠近的人。自責導致的自我貶抑的念頭在腦中愈演愈烈,剛準備說些什麼,直至他聽見了唐漹顫著聲在他身後說道:“不…李穆…你別走。”

驚愕之中,李穆旋過身來,恰好對上她眼底的堅毅與似水的溫柔;而唐漹則是無所遲疑地直視著他眸底的焦慮和自責,毫無血色的蒼白容顏,卻意外地顯現出不容動搖的堅決。

“我不想繼續這樣…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芥蒂產生。”

姑娘朱唇微啟,下意識握緊了那人寬大的手掌,微弱的輕柔嗓音,低聲傾訴著自己遲到許久的心聲:“李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感覺,並不是一時衝動。我很清楚,只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請你別再一言不發地離開,對我來說…那樣……”

完全沒料到唐漹突如其來的…告白,李穆怔愣的身軀頓時僵在當場,那一如往常的甜美笑容映入錯愕的眼底,襯著姑娘蒼白而疲累的容顏,彷佛摻了些微的酸楚而令人心疼,一時之間他竟然忘記了回應。

“糖糖!”

沒等他反應過來,唐漹孱弱的身子終究因為連日來的透支支撐不住,腳底下一個踉蹌,虛浮不穩地向前倒下;李穆連忙往前跨了一步,那隻被拽住的手反手一握、向內一扯,隨即張開的雙臂適時地接住了姑娘那輕若無物的身軀。

“你知道嗎…那樣太殘忍了啊…大木頭……”

像是終於償得夙願般,唐漹有些疲憊地闔上酸澀的雙眼,任憑李穆將她嬌弱的身軀緊緊抱在懷裡,帶著些微清香的髮絲輕輕靠上他的下頜摩娑著,彷彿一隻貓咪以舒適的姿勢蜷縮在男人的懷中。

“抱歉、對不起…是我的錯……”

胸前的衣襟逐漸被溫熱的淚水浸溼,他垂下頭傾聽著、應和著,那令人疼惜的沙啞聲嗓在懷裡低喃著聽不清的囈語,越來越緩、越來越輕,直到最後微不可聞,只餘下一片淺淺的呼吸。

輕擁著熟睡的姑娘,手指輕撫上她滿是淚痕的臉頰,深邃的眼底蘊著無盡的歉然,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低喃道:“你這丫頭…反撩什麼的,簡直是犯規啊……”

“咦,怎麼這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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