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舜被他扶著在太師椅上坐下,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道:“導演,你用不著這樣,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
“知道您硬朗,這不是怕那萬一麼。”李穆拉過一個馬紮,坐在他邊上說道。
“嗨!老胳膊老腿兒的,哪那麼金貴?”王德舜不以為意的笑道。
李穆嘿嘿一笑:“別介!您可是咱們這兒的國寶,磕著碰著我都心疼。”
王德舜擺了擺手,和藹可親地說道:“尊老是傳統美德不假,可我既然在這兒,那就是劇組的一員,大家都是演戲的,沒必要搞特殊化。”
興許是人老話多的緣故,別看老爺子平時不太言語,一開腔就有是一串兒連珠炮,可人家說的句句在理,不單是李穆,劇組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聽到這番言論無一不是深以為然、肅然起敬。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由於認知有限,民眾將影視圈、將演員這個行業給神秘化、甚至妖魔化了,大多數人都抱著異樣的態度去看待他們;殊不知,其實演員也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職業,只不過做的是不太普通的工作罷了,三百六十行,無非都是謀生的手段。
民眾沒必要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同時呢,演員自身也沒理由自認為高人一等,歸根結底演員也是混口飯吃,只不過捧著的飯碗比較特殊罷了。
“得,您說的對,這倒顯得我矯情了。”李穆咂摸過來味兒,摸著後腦勺笑道。
“這就對咯。”王德舜的眼神中透著欣慰,倒不是說他好為人師,他這個歲數,還沒滿二十的李穆就跟自個孫子差不多,未嘗沒有長輩對晚輩耳提面授的意思,笑道:“像你這麼有想法的年輕人,現在可是不多了。”
“瞎琢磨唄,不值一提。”
“謙虛了不是?說起來,剛在跟我搭戲的小夥子也挺不錯,務實肯幹,也是難得啊。”
“他還是個學生,思想品德教育課還沒取消呢。”
陳賀的潛力確實不小,僅僅兩天的功夫,他已經讓李穆刮目相看。
就拿剛才的戲份來說:前腳還未誤會師父睡覺感到慚愧,後腳就瞧見師父睡得正香。面對這種瞬間打臉的反轉情景,陳賀沒有誇張的大喊大叫,而是黑著臉、半張著嘴唇,從喉嚨間發出了這聲上揚的音調,同時眉毛誇張地向上挑動。
瞬間,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氣呵成,甚至還演出了那麼幾分世界觀崩塌的趕腳。
這解釋有點兒抽象,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範例進行對比,赤赤當時的狀態,已經很接近於後世的曾小賢;以他微不足道的實戰經驗而言,這種進步絕對算得上是突飛猛進的,再加把勁兒的話,超越自我不無可能。
跟王德舜聊天兒很有意思,不一會兒的功夫,倆人就跟嘮家常似的,完全沒有陌生感。
對於王老爺子這種甘當綠葉的老演員,李穆一直都很有好感,保持著尊敬的態度。
老郭的相聲有這麼個理論:七八個同行,把他們都熬死就剩你一個,你就是藝術家了。
這一點,李穆不敢苟同,不是說歲數最大,說出來的話才最有權威,藝術家可不是誰都能擔得起的。
王德舜快七十歲的人了,大風大浪經歷過不少,這是真正吃過見過的人,看事情自然有著超脫的一面;更難能可貴的是,人家不恃才傲物、不倚老賣老,不談資歷談踏實,並且在自己愛好的領域裡獨佔鰲頭,這種級別的才稱得上一聲“老藝術家”。
所以,他剛剛才能說出被大部分人忽略的事實,而那也正是李穆的心聲。
這麼通透的人物,實踐經驗堆積出來的實力派,尚且任勞任怨在《深夜食堂》的劇組當背景板,還是其中的幾分之一,他們這些末學後進,還有理由懈怠嗎?
就憑這敬業精神,夠他們學好些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