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冷漠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眼看著就要說出來,可她看著時清然那張微微紅著的臉,掌心裡還被人家捧來的一碗麵條佔得滿滿當當、熱熱乎乎,到底沒捨得。
初次如此斟酌細心地與人講話,何皎皎幾乎要將掌心裡攥出汗水來,醞釀了又醞釀,最終她還是沒能擰起那兩道細細的眉毛。
許久之後,她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滿臉苦大仇深道,“你就不想說點兒別的什麼嗎?”
“想。”時清然毫不避諱地應了一聲。
何皎皎提起幾分戒備,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鎮南王妃摸索著往何皎皎身邊靠的近了些,誠意十足道,“你夜宵不想吃麵條的話,想吃什麼?”
何皎皎,“......”
這人好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王妃,怎麼張口閉口口口聲聲離不開一雙碗筷!
真是十分......上不來臺面。
何皎皎粉白的面頰悄無聲息地抽搐了一瞬,額角上爆出了一點快活的小青筋,她忍無可忍道,“鎮南王府對待刺客的態度都是這麼親切和善的麼?”
打西南一路上京的這一路上,她也耳聞了不少有關鎮南王的傳說。有人說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是個鐵血冰河中浸泡出來的鐵疙瘩,是個踩著萬千英靈拾級而上、所過之處遍地橫屍的血修羅。
總之,不會是個正常人。
至於那鎮南王正妃,更是被謠傳成了妲己褒姒一般狐媚又擅惑的妖女,是動不動就要掏挖忠臣良將心臟醃下酒菜吃的山精野怪。
總之,不會是個除了早中晚一日三餐外三百棍打不出一個響屁來的憨貨。
思及此,何皎皎懷著最後一點期望別了時清然一眼。
後者則將她這句冷冰冰的體溫在懷裡揣了半天,隨後才認真地道,“或者你想吃旁的什麼,我現在去給你準備。”
頓了頓,她又道,“你沒吃過的好東西還多著呢,慢慢來,不著急。”
甩出去的尖刻話語被她揣成了一捧溫敦敦的火焰丟回來,叫何皎皎接了個猝不及防,登時覺得有些燙手,拿也拿不起來,放又不好放下。
著急?
她著急什麼,現下對她來說,能值得著急的不外乎就是去死了。
四目相對,兩人一蹲一坐,皆是沉默。
良久,何皎皎低頭又扒了一口麵條,木然道,“之前你問我的那件事,我可以說給你聽聽。”
她側過頭朝著時清然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眸底波瀾不驚,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痛苦地道,“把門關上,湊近些。”
她像是一株即將倒伏的秧苗,誤打誤撞地得到了一點光,便重新直起了腰板。
時清然掐著那點兒僅存的眼色,很識趣地起身關上了門,隨後轉過身來果斷地在何皎皎身邊坐下了,還坐得忒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