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聞言臉色不由一變,心中不由苦笑。
他當然知道方鴻漸說的是什麼事。
無非就是最近有流民群集與翠屏山以及濼水沿岸。
這事說起來其實也不叫事。
那些流民雖然暫時聚集,但又不是常駐。
再說了翠屏山以及濼水沿岸,那都是荒草甸子,不要說莊稼,連當柴火燒的荊條都沒有。
方家這麼做的目的,他也知道無非就是兩點。
一是為了給朝廷施加壓力。
他隱約似乎聽說皇帝歸京的時候,方家這位族老同一眾儒門清流想要觀看皇帝此行所得的那枚傳聞中的山河印。
但是皇帝卻沒有給面子,甚至連話都沒多說,就把這幾位宿老涼在一邊。
這自然就讓方家等京中豪門不爽了。
另外他聽說世家給朝廷世家壓力也是為了迫使朝廷低頭,分出更多的權力。
同時也眼饞皇帝手中的那所謂嘉禾。
他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這些事在京中已經也不算什麼秘密了。
其二,方家無非就是想要表示,我方家的地就是荒著,空著也不能讓你們這些賤民用。
但是方家自己卻並不去驅趕流民,甚至聽說方家還打算要給那些流民施粥,以此來拉攏那些流民中健壯勞力。
但是因為其他世家豪門不許他們在朝廷低頭之前,收攏這些流民,這才作罷。
另一邊今日把他叫來的目的,其實也不用多說,就是要讓他平陽縣,以朝廷的名義去驅趕那些流民。
可是平陽縣也為難啊。
他又不傻,自然清楚那些流民安置在彼處,是誰安排的,那不正是朝廷大司農的人嗎?
而且那劉穆之還是皇帝的親信近臣。
得罪了方家沒得好,難道得罪了皇帝就有好?
“哎,這京畿的官難做啊!”
平陽縣心中一聲暗歎。
“聽說在吾之前那位平陽令就是因為和崔家有關礙,所以才直接被李存孝砍了腦袋。
吾坐上這千石官,原以為是好事,誰知這屁股還沒坐熱……”
雖然他說起來已經是千石官了,畢竟平陽令雖然只是縣令,但是平陽縣乃是京畿大縣,品階自然要比其他州郡的縣令大上一截。
而方鴻漸呢,真要說的話,不過是個六百石的郎官。
但是他在方鴻漸面前卻毫無優越感。
因為很簡單,他這個平陽令與其說做的是朝廷的官,倒不如說做的是方家的官。
因為平陽縣基本就是方家的。
他一個寒門出身,能踏上仕途,坐上這個千石官,也是從方家舉薦開始的。
方家要說不讓他做這個官,他明天就得滾蛋。
對於寒門士子來說,背叛恩主,在這個世界是沒有立錐之地的。
“怎麼,平陽縣很為難嗎?”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方家一名族人再次開口問道。
“啊,不不不。”
平陽縣連忙賠笑道:“學生是在想要怎麼做,才不會造成亂子,畢竟數萬流民,學生縣裡的差役攏共也不足百人,這要是萬一不諧,學生自身倒不足惜。
只恐禍及縣中父老啊!”
“平陽縣能有此仁念,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