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洛陽宮裡,直閣將軍元信冷汗如雨,兩隻手一忽兒握成拳,一忽兒又作兢兢顫,儼然已是不知所措。
你道為何如此?
且說長孫稚拉著元寶炬急急投宮城去,先在大司馬門前耽擱了一會。蒙天子元修允准,他兩個遂得入宮,也不往別處去,徑直尋到直閣將軍元信,好是一番分說。
元信聽完,初時還頗有些不以為然:“祖宗例制也好,國家法度也罷,可從來沒聽說過不能用哪一地人來做宿衛罷?”
“此一時彼一時也!”長孫稚圓睜了雙眼道:“水深難量,人心難測!萬一出了甚紕漏,竟然殃及到陛下的安危,你元信倒是拿甚來賠?”
元信這才有些意動,皺了眉道:“那麼敢問長孫公。。。卻該是個甚麼章程?”
元寶炬想也不想,張口就來:“大不了一發開革,豈不簡單?”
“不妥。”長孫稚眯起雙眼,搖頭道:“事已至此,不獨宿衛裡頭,如今大軍之中河北、青齊人亦然不少,動靜大了,就怕動搖到軍心,反而不美。”
元寶炬撓撓後腦勺:“那該如何是好?”
長孫稚朗聲道:“少不得拿名冊來一一排查,開革掉那些可疑之人。剩下的也要妥善安置,不妨先打散了混編到各營。”
元信心中,其實還是覺著長孫稚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奈何這老兒一聲聲催得急,只好喚人取了名冊來看。
結果勾勾畫畫間,不過翻了三五頁紙過去,元信自個先變了臉色:“咦?怎會如此?”
長孫稚聲音一沉:“怎了?”
元信支支吾吾,先還不肯直言,只在那裡不停翻閱名冊。過得半晌,他臉上顏色赫然已是變作個慘白,於是丟下名冊,哭喪著臉道出了實情。
原來粗粗一算,洛陽宮十二宿衛營裡大約有七八十號人本籍來自河北、青齊,大致編在五個營之中,這倒也還說得過去,看不出甚稀奇之處。可蹊蹺的是,名冊中這七八十號人的點卯一欄裡,幾日來居然統統留空,無一例外。再一查時,原來一個不拉,全教宿衛軍司馬元子禮抽調了走,說是近段日子要暫作關西大行臺宇文泰的護衛。
這一下便是元寶炬也看出端倪來,驚叫出聲:“不好!宇文泰怕是要糟!”
“怎會如此。。。”元信驚急之餘,儼然已有些呆呆愣愣,兩手發顫,口中喃喃不止:“子禮,你你你。。。你這究竟是要做甚。。。”
長孫稚早是急火攻心,上前猛地一拍元信後背,大吼如雷:“帶上你的人!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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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寺塔的第七級浮圖裡,宇文泰一手持刀、一手攙扶起元明月,幾步走到了樓梯處,便待往塔下走也不知頭頂第八第九級浮圖裡還有沒有其他刺客藏著,宇文泰不敢大意,自是早早與塔下護衛們會合為好。
宇文泰一腳才踏在木梯上,下頭第六級浮圖裡赫然冒出個人來,一手搭在梯欄之上,嘴巴張著,大口喘氣。瞧他姿勢,當是要拾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