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追著追著,眾軍士也發現了不對勁。因為寶玉繞著一座山兜了大半個圈,看方向竟然是又往回走。也就是說他離開了大路在野地裡兜了一圈,不論前方有沒有路,只是依照方位又往雙流寨而去。
副隊長說道:“看賊人前行的方向。好像仍然要去雙流寨,卻是穿行野地不擇道路。”
隊長沉吟道:“如此也好,正可在雙流寨將他前後堵住,也省得我們總是這樣追。……但今天得在山野中過夜了,大家要注意警戒。”
當最後一縷金色的陽光消失在遠方的山際,眾軍士又一次看清了寶玉的身形。他們鑽出山林。前方是一條向下的山溝,過了山溝再往上是一片開闊的山坡,兩側有山丘環護,那是個避風的地方。寶玉又找了一塊平坦的山石掃開積雪坐下,旁邊還生起了一堆火。
天快黑了。寶玉顯然也準備露營,在山野雪地裡當然要生火取暖。這時眾軍士也都累得夠嗆。翻山越嶺可比在道路上賓士所消耗的體力更大,他們實在都有些跑不動了。那少年雖然看著很近,可是下到山溝再爬上山坡,路也挺遠啊。
已經追到了此處,今天再想回去也是不可能了。隊長下令就在這邊的山坡上擇地露營,於平坦之處掃開積雪,點起了三個火堆,眾人在火堆之間休息,並輪流值夜注意那邊兇徒的動靜。
兇徒只有一個人,假如半夜睡著了,說不定就可以悄悄摸過去將其抓住,可以提前用弓箭解決那條狗——隊長在下令時就是這麼想的。
軍陣出寨追擊是臨時行動,事先根本想不到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雖在避風的地方點起了火堆,但感覺仍然很冷,因為大家都餓了。軍陣原本駐紮在雙流寨中,追出來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帶著乾糧,經過了這麼大體力消耗,越是身強體壯的漢子感覺就越餓,但是沒辦法,只能暫時忍著。
他們只看見了寶玉,而那條狗卻不知跑到何處,疲倦的軍士們有的已經和衣躺在火堆旁開始睡覺了。這時就聽見山溝對面的山林中傳來幾聲狗叫,寶玉站起身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又拖著一頭野獸又走出了山林。
軍士們都吃了一驚,那條狗居然是跑去尋找獵物了,召喚那兇徒去山林中獵取了一隻狍子。這讓人感覺既生氣又鬱悶啊,大家的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卻只能嚥著口水乾瞪眼。
不料寶玉卻在雪地裡拖著那隻狍子走下了山坡,越過山溝向軍士們的營地走來。眾軍士紛紛跳了起來、拔出長刀嚴陣以待,那位隊長也很緊張地拿起了弓箭。
寶玉就在隊長的弓箭的射程外站定了腳步,將那隻狍子扔向前方道:“諸位追了一天,應該很累了。雪地風寒,假如再餓著肚子過夜,人可能會生病的。剛才打了只狍子,你們就吃了吧,不用跟我客氣。”
說完話他轉身走了回去,不緊不慢的下山,又在對面山坡上的火堆旁安然定坐。而眾軍士則面面相覷,手握武器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想破腦殼恐怕也想不到,今日竟會遇見這樣事情!
一名戰士小聲道:“隊長,那狍子……我們能不能拖過來烤著吃了?您看……他有沒有可能下毒?”
隊長手持長弓,有些氣急敗壞地跺腳道:“這算哪門子事!讓我們跟在後面追了一天,然後還打了只狍子請我們吃,他難道在溜狗嗎?”
倒是副隊長說話很實在,小聲吩咐道:“就在雪地裡將那隻狍子洗剝乾淨,烤熟之後命一個人先吃,假如無事,那麼大家也都接著吃飽。”
有人問道:“那麼誰先吃呢?”
隊長恨聲道:“我先吃!分明是剛獵殺的狍子,他也不可能下毒。……等我吃飽睡足,明天無論如何也要追上他,否則枉為飛虹六陣的隊長之一!”
眾軍士也不敢多嘴,趕緊把狍子拖過來剝皮,附近並沒有水源,但用積雪擦洗也就行了。狍子肉穿在樹枝上、插在長刀上,很快烤得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大家都已經很餓了,聞著味道皆食慾大振,也沒讓隊長先吃,不約而同都大口啃了起來。
而那位隊長用腰刀割下了幾塊最肥嫰的肉,穿在一支箭桿上,提著弓走下山,向著寶玉露營的地方去了。寶玉彷彿已入定境,但隊長走近時他卻睜開眼睛笑道:“你入夜攜烤肉而來,是否想坐下好好聊聊?”
隊長沉著臉卻不答話,站定腳步張弓搭箭射出,那支箭恰好插在了寶玉點的火堆旁。寶玉又忍不住點頭讚道:“你箭術精妙、功力驚人,箭桿上穿著好幾塊肉,居然也能射出這麼遠且不失準頭!”
這分明是在誇獎,可是隊長聽聽著卻像刺耳的嘲諷,他板著臉一言未發便轉身下山,又回到了自己的營地。有戰士湊過來小聲問道:“隊長大人,您幹嘛要送他肉吃啊?他吃飽了有體力,明天不就更難追了嗎?”
隊長悶聲道:“狍子本來就是人家獵到的,卻送過來給我們吃。我們怎麼能來而不往,肉烤熟了,當然要給人家送過去。至於其他的事,等抓住人再說!”
那邊小天跑到了火堆旁,吸著鼻子聞了聞箭桿上的肉,樣子好像有點饞。寶玉則點頭笑道:“他們在吃肉,那我們也吃肉吧。”
……
十六位軍陣中的精銳戰士食量驚人,將一隻狍子吃得乾乾淨淨。有人又將剝下的狍子皮外側向上鋪地,請隊長大人躺在上面休息。肉吃飽了身子也暖了,軍士們累了一整天,很快倦意襲來,除了輪流守夜者,其他人一躺下便睡得很香,鼾聲此起彼伏。
寶玉就與這夥軍士隔著一條山溝奇異的對望,這一夜無話,既沒人趁著黑暗摸過來偷襲寶玉,寶玉也沒有摸過去襲擊那些軍士。當第二天太陽昇起的時候,寶玉站了起來,在已經熄滅的火堆旁活動了一番筋骨,動作都是他自己琢磨的,似是在模仿蠻荒中的各種禽獸。
值守的軍士將同伴都叫醒,並招喚隊長道:“那人起身了,我們追不追?”
隊長已經被寶玉折騰得感覺都快瘋了,怒喝道:“追,當然要追,用最快的速度全力追上!”說著話他揹著弓箭大踏步率先衝下了山坡,戰士們也跟在後面衝了過去,還有一名戰士默默地捲起那張狍子皮帶在身邊。
寶玉見追兵又衝過來了,召喚小天一聲便邁步走入了山林。今天的追擊很有意思,跟在後面的軍陣尤其是那位隊長很顯然已在賭氣,咬牙非得追上寶玉不可,眾人漸漸的便拉開了距離,只有隊長一個人衝在最前面。
那位隊長的速度有多快,寶玉的速度便有多快,總是恰好保持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昨天他們是正午時分從雙流寨出發的,一直追到天黑;今天他們是天亮時出發的,穿行山林野地,又大致朝著雙流寨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