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戰鬥彷彿並未被任何人知曉,吳學士的死去也似乎悄無聲息,並未在洛陽城驚起任何波瀾。
洛陽城再次陷入到某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這是這次卻略有不同。至少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殺人事件便如同出現時悄無聲息的突然間戛然而止。只是餘威猶在,洛陽城裡的民眾心中仍是有些不安。直到京兆尹張大人終於貼出榜文說明賊寇已經盡皆伏首,這次事件已經妥善處理,洛陽人才開始陸陸續續的開始放下心來。
當然能讓他們如此迅速有安全感的卻又同時隱隱有些擔憂的原因還是因為此時洛陽城大量增長的巡視的兵卒。這些都是在司馬家有所動作之後調入洛陽巡視守衛的精兵,按司馬家的說法是登基大典在即,這是為了洛陽的安定,防止出現意外。這種說法當然說的過去,聽起來也合情合理,只不過不是司馬家擅自調動軍隊的理由,這種舉動若是認真算起來甚至可以按謀反論處。
詭異的是,這次離皇竟然沉默著應允了。
只是洛陽城裡的普通人卻不清楚這些內情,只覺得安心了許多,甚至在有些心驚膽顫的憋悶了許久之後,這突如其來的安全感反而讓某些腦子拎不清的傢伙熱血上頭,格外的想要放縱一番。某些聲色犬馬的場所便詭異的格外熱鬧起來。當然,也不排除是這些人心中隱藏的那份恐懼太大,這其實是一種末日來臨前的放縱。
而掌管經營著洛陽城裡最大的幾座銷金窟的徐夫人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固然一部分是這種不正常的安靜和熱鬧顯得詭異異常,另一方面也是司馬家的態度也讓人有些捉摸不定。徐夫人曾經兩次求見司馬老爺子都被拒之門外,只是暗中遞出訊息讓徐夫人若有可能就儘快離開洛陽。老爺子曾經說過只要司馬家在一天就會保住徐家一天,徐夫人一直深信不疑,可司馬家此時這種種暗示分明是說這次洛陽城的變動恐怕已經超出想象,司馬家也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因此才會勸徐夫人離去。
徐夫人當然很想離去,家業沒了大不了再掙,人沒了卻是什麼都沒有了。只是徐清輝卻是一個死腦筋的,打定了主意非要救出司馬綺紅不可。徐夫人苦口婆心方法用盡,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往日裡無往不利的招數輪著來了幾遍徐清輝仍是咬著牙不肯動搖,最後只能嘆息著無奈作罷。而一直比徐夫人更焦急著想要離開洛陽的周全此時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這種平靜更多是一種無奈。周全輕嘆一聲,不是不想離開,而是已經無法離開,終究還是晚了,那小子已經攪進這亂局裡,而洛陽城這場大戲終於就要緩緩拉開帷幕。
徐清輝此時卻沒有什麼攪進亂局裡的自覺,他此時內心的感覺很複雜,有些焦急,有些悵然,也隱隱有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焦急是因為司馬綺紅仍然沒有訊息,悵然是因為吳用也在那一天後就徹底消失不見,再也沒有出現過,而那絲期待是因為他終於從餘良口中證實了司馬綺紅是被清平公主帶走,應該暫時性命無虞。只是得到這個訊息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只能讓徐清輝略微有些心安。因為此時的皇宮戒備更加森嚴,幾乎封鎖的嚴嚴實實,別說是人,就是一隻青冥鳥都沒法飛進去,想要救人就自然成了空談。
而將這個訊息帶給徐清輝的餘良此時坐在床邊卻有些失神。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到司馬綺紅,也沒有從離舍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可是與那位妖異青年何二三的照面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司馬綺紅自然便在離舍的手中,甚至很有可能就在那座“常樂殿”之內。至於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餘良其實並不清楚,而那句性命無虞其實是為了安慰徐清輝所說。
“明天應該就有答案了吧......”餘良喃喃自語,看了眼依舊睡熟著的依依,輕輕掖了掖被子的一角,才有些擔憂的輕嘆一聲,轉身輕聲關上門,退了出去。
餘良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入院中,便連放在大槐樹下平時喜歡的躺上去的竹椅也視而不見,只在那微微輕蕩著的鞦韆上停留了下視線,腦海中浮現出依依新奇的在上面來回盪漾的模樣。待到回過神的時候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坐到了上面,有些驚愕的苦笑一聲,腳下微微用力,竟然就這樣蕩起了鞦韆,彷彿想要將心中的煩惱甩掉。可越蕩卻越有些心事叢叢,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依依自從那天以後就幾乎一直陷入了沉睡之中,每天只有一小會兒清醒的時間,便會可憐兮兮的看著餘良吵著肚子餓,餘良便會手忙腳亂的準備些吃食,可往往狼吞虎嚥卻吃不了多少便會再次陷入沉睡,讓餘良一直憂心不已。
餘良雖然不清楚到底真實情況如何,可也隱隱猜到恐怕是那天依依的動作消耗了某些自己不清楚的東西,導致消耗過度因此依依才會陷入了沉睡之中。依依這種嗜睡的情況其實餘良也曾經見到過,只不過那時候的表現沒有這麼誇張,近乎整天都在沉睡。餘良仔細回想那段時間的依依,有些茫然撓了撓頭,似乎是個子竄的高了些,再就是那段時間依依幾乎將餘良大部分的丹藥都吃光了。餘良一狠心咬了咬牙,才試著將所剩不多的丹藥和一部分新得的材料餵給依依,依依沉睡的時間果然稍微短了些只是卻不太明顯。而餘良新得的大部分材料都無法直接使用,而想要短時間內將他們煉成成品也並不現實,便只能暫時作罷,打算將眼前洛陽的麻煩事度過去再說。
“這洛陽恐怕比我想象的還要麻煩。”餘良有些無奈的再次嘆了口氣。
透過和韓汝的一番密談,餘良終於大概還原了那場戰鬥。只是即便餘良已經心中有所準備仍是再次被吳大學士所隱藏的實力震撼到。按韓汝所說,他已經手段盡出,甚至強行暫時進入宗師境仍是被壓制的不能動彈,若非有接近大宗師實力的韓懿拼死救下他又用上燃燒生機的手段,恐怕這次就栽在他的手上了。
餘良一方面有些吃驚這位美的好似神仙一般的女子竟然是一位接近大宗師的大修行者,那豈不是有接近老人衛昇甚至是趙英那般強橫的實力。另一方面卻又驚訝於吳學士能在面對如此強橫的戰力時仍能以一敵二還重創二人,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難不成身為符師的那位吳大學士已經突破了上境,到達十二重樓的頂峰甚至到了更高處?
還好韓汝為其解惑,透過戰鬥中的蛛絲馬跡判斷吳大學士能有如此強橫的戰力恐怕並非他一人之力,而是吳家的底蘊。也就是這時候餘良才弄清楚原來這吳家竟然是龍虎山嫡系,恐怕有著最正統的龍虎山上清傳承。餘良想到這裡也隱隱有些擔憂,不清楚吳大學士的死會不會引起龍虎山的什麼反應。
當然真正讓餘良感到擔憂還是洛陽城的大幕還未拉開,便已經出現一個隱藏如此之深實力如此恐怖的吳大學士,那麼潛藏在暗處的力量有多麼恐怕餘良根本無法想象。自己這點微末實力恐怕連自保都難以做到。而原本他在洛陽的兩大靠山,韓家兄妹卻都已經重傷難愈,短時間內也什麼都做不了。
好在在大還丹的效用和悉心的調養下,兩人的傷勢已經在慢慢好轉,只是大道根基受損極重,生機損耗極多,因此效果極為緩慢。即便如此兩人也有些喜出望外,原本已經不抱什麼希望的傷勢能有所好轉便已經難能可貴,韓汝便又恢復了那般懶散的模樣,韓懿臉上的蒼老也消失不見,仍然美的不似凡間之人,只是那一頭青絲卻再也不見,變成了和韓汝一樣的白髮,卻又平添一份妖異的美感。兩人雖然毫不在意,顧青卻有些揪心,也不知道暗地裡有沒有掉過眼淚。
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好的訊息,許是最近戰鬥頗多的緣故,因此餘良,徐清輝和顧青三人竟然都修為有所精進,尤其是徐清輝和餘良,徐清輝在那次天賦神通的全面爆發之後竟然再進一層,對於其控制更加得心應手,威力也強了一分,連帶著那純陽劍法竟然也有所提升,再加上一直咬著牙苦練《劍身決》最近竟然隱隱有突破的跡象。顧青雖然拳法並未有大的突破可是在那場戰鬥之後竟然神魂強度有了極大的增長,讓眾人都有些訝異,連帶著拳法用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經常有所感悟,看樣子離再做突破也不遠了。
而其實進步最大的是餘良,餘良此時已經悄無聲息的修為再進一步,邁入中境巔峰——雄魄境。
只是這種提升並未能讓餘良有一絲安全感,反而有些茫然。
晃盪著的鞦韆終於失去了動力緩緩停下,餘良有些失神的從上面下來,失去焦距的眼睛不知怎麼的就落到了一旁趴著的大黃身上。
餘良下意識的走到大黃面前蹲下,摸了摸下巴死死盯著大黃,心裡卻有些忐忑的心想:
“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