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妹妹這些年是一直呆在長安了?”徐夫人微微一笑,順手給眼前的妖嬈婦人添上一杯桂花釀。
這妖嬈婦人貪婪的吸了口酒香,拿起酒杯準備再次一飲而盡,想了想卻停了手,只微微抿了一口,才渾身舒爽的長嘆了口氣,然後才有些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雖說多年不見,咱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高大姐你也莫要見外,還是跟原來一樣叫我桂花就行。”說著卻又頓了頓環顧四周唏噓的說道:“以前就數大姐本身大,倒是沒想到大姐你竟然能在洛陽掙出這麼大一份家業。”
徐夫人神情有些恍惚的愣了片刻,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倒是好久沒聽過有人這麼叫我了,自從嫁到徐家......也有接近二十餘春秋了。”這句話說完,看向眼前名叫桂花的妖嬈婦人的目光已經柔和許多,那份潛藏在深處的一絲戒備也淡了許多。
這婦人正是和李青一起進入長安的那位。
婦人姿色只算中上,約莫三十出頭,只是身段極佳,前凸後翹保養的又極好,顧盼間便有一股熟透的風韻流轉,加之性情直爽又不做作,莫說尋常男子,便是許多懷春少女看了也要心折,因此此時在踏春酒樓輕倚窗欄的婦人便很是吸引人的眼球,有那幾個在對面怡紅躲雨的路人原本只是隨意一瞥卻是就移不開目光了。
婦人隨意的伸開雙腿,姿勢頗為不雅卻毫不在意,介面說道:“其實也不是一直呆在長安,吃我們這碗飯也是個勞碌命的苦差事,天南地北的跑,難得清閒。這才回長安歇下沒幾天不就被打發到這裡來了,好在這麼多年不回來,也算是衣錦還鄉,便應下了這份差事。哪裡有大姐你這般瀟灑,這桂花釀在長安可是很貴的要命,我那點賣命錢可喝不起。”
徐夫人輕輕搖頭,再次添上新酒說道:“哪裡瀟灑,不過是衣食無憂罷了,其實我倒是羨慕你能到處走動,那才是真的逍遙。”說著又惋惜的嘆了口氣說道:“妹妹.....桂花你若是早些來就好了,那些年份久些的好酒前些日子都被掏了個空,早知道該留下幾壇的。”
婦人連忙擺手說道:“不妨事,不妨事,能有的喝就不錯了,奔波勞碌的命,哪裡奢求那麼多。”
徐夫人輕笑一聲說道:“倒是沒想過當初那個有些傻傻的小丫頭,如今竟是變成了千杯不醉的酒中豪傑。”
婦人輕瞥一眼身邊已經喝空的一排酒罈,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才說道:“都是我家那個悶葫蘆帶的,我以前也是不喝酒的。”
徐夫人想起守在門外的那個憨厚漢子,有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是狀似隨意的問起:“看起來倒是個靠的住的男人,只是一直聽你說是個勞碌奔波的命,卻不知道你們平時都是做些什麼?”
婦人微微一愣,卻是有些猶豫片刻才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兩口子都是繡衣使,只不過平時都在大周活動,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給我們派到洛陽來了,至於我們要做些什麼姐姐還是甭打聽了,反正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
徐夫人聽到“繡衣使”三個字心中一凜,面上神色卻是絲毫未變,狀似不在意的隨意打趣了幾句。只是心中卻仍不免暗自猜測,心說這“錦衣坊”怎麼管到洛陽來了。
“錦衣坊”和“繡衣使”這名字恐怕會讓不知情的人起了誤會,以為許是哪家織造坊。實際上卻是大周極為出名的半公開的特殊機構。
“繡衣”取刺探,縫補之意,是大周聖後執掌權柄之後所立的情報機構,直屬於聖後一人。雖說是情報組織,其實並未藏在暗處,也並非是周後為了獨斷專行所設立的機構,反而是為了大周的安定所設,是為了處理各種突發和異常事件設立的組織。說白了就是大多情況下都是處理那些尋常官方難以處理的特殊事件,便大多是與妖魔打交道。因為所處理的事情大多極為複雜棘手,因此繡衣使有臨場獨斷之權,權柄極大,也因此用人標準也極其苛刻,無論是本事還是性情都要經過層層篩選,更是每一次行動完畢都會有針對性的詳細調查,以防濫殺無辜的情況發生。也因此“錦衣坊”行動效率極高,又幾乎從不出差錯,這種高效率也便使其天下聞名,而那位訓練出如此多優秀“繡衣使”卻從未有人見過的“錦衣坊主”也便成了世間公認的強者之一。
“若是細想起來,倒是與曾經的教坊司有些相似,只是可惜......”徐夫人腦中古怪的念頭一閃而逝卻是開口岔開話題說道:“倒是沒想到桂花你混了這麼個差事,想必也是吃了很多苦頭,到了大姐這裡定然要好好享享清福,但凡有什麼想要吃的喝的,儘管開口。”說著又促狹的一笑說道:“別看你一口一個悶葫蘆,大姐是過來人,想必妹妹心裡不知道有多寶貝的緊,我看你提起自家男人的時候嘴都要笑歪了。”
婦人連忙摸了摸臉,心說有這麼明顯嘛。卻是微微白了一眼說道:“瞧姐姐你說的,那個傻子不過就是聽話些,體格壯實些,其他方面實在稀鬆尋常。”
徐夫人聞言,有些無奈的輕嘆一口氣,又幽怨的白了婦人一眼。
婦人有些莫名其妙,才有些後知後覺的發覺在這位寡居多年的姐姐面前提什麼“體格壯實”似乎有些不妥,只能尷尬的輕咳“哈哈”一笑,強行轉過話題,扭頭看向視窗有些無奈的說道:“這雨也真是煩人,一直下個不停,本來想要逛街的計劃都被打斷了。”只是沒想到話一出口,便是一個霹靂閃過,原本如注的暴雨竟是緩緩變小,原本有些陰暗的天空也終於開始慢慢放晴。
徐夫人見狀便“咯咯”一笑,故作幽怨的說道:“看你這幅熟透的樣子,想來必定是‘雨水甘霖’極多的,哪裡知道我這兒都已經旱透了,瞧瞧,這怕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響了個霹靂。”
婦人雖說性子直爽,只是被這般調笑仍是有些吃不消,不由得面色微紅,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徐夫人又笑著開口說道:“瞧你這幅樣子,倒是隱約看出來小時候的影子了。我也不拿你打趣了,正好天要放晴了,不如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領你逛一逛這洛陽城,看看都有什麼變化,再買幾身漂亮的衣裳,以妹妹的風情,肯定能讓你家男人眼睛都看直了。”說著便輕挽起婦人的手臂,作勢起身。
只是還不待完全起身,便有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的闖進來,面色煞白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徐夫人面露不悅說道:“不是說了要穩重些,這幅慌張的樣子做什麼,起來說話。”
那小廝卻是沒有起身,只是聲音哽咽著說道:“主母,大事不好了,剛韓將軍府派人傳話,公子他......他在路上遇襲身受重傷.....”
徐夫人微微一愣,才搶前幾步一把扯起跪在地上的小廝,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廝被徐夫人用力扯住脖領,只覺呼吸困難,卻仍是勉力擠出幾個字說道:“公子......受重傷......已經被救治過......性命無虞......”
徐夫人這才鬆開小廝的衣領,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廝狠狠咳嗽了幾聲,卻是仍哽咽著猶豫說道:“雖說性命無虞,只是......”
徐夫人眉頭一擰,厲聲吼道:“說!”
“只是,公子他......使劍的手被砍斷了!”
徐夫人大腦“嗡”的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一軟,便向後跌坐而去。幸好桂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徐夫人,只是看著徐夫人神情呆滯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暗自嘆了口氣,便默運心決在徐夫人眉間輕輕一抹。徐夫人這才有失神的恍惚中驚醒過來,卻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手斷了?清輝他最喜練劍,怎麼會斷?怎麼能斷?是誰?”說道後面已經是眼睛通紅,神色猙獰,好似擇人而噬。
小廝卻是仍然接著說道:“據韓府人遞話,可能是少爺護著司馬小姐,才被人所傷,司馬小姐卻不知所蹤,小的已經派人去司馬家問話,想必很快就會有訊息回傳了。”
徐夫人聽到此處,終於起身狠狠的瞪了小廝一眼,藉著剛剛桂花那一抹帶來的一絲清明,卻是強行壓下怒氣,轉瞬之間已經想了極多。“自己從未豎敵,若是真如那邊所說恐怕真正的目標是司馬家,清輝只是被殃及的池魚了?既然性命無虞......自己此時去了也於事無補”想著終於做出決斷,將原本想要趕去探看徐清輝的念頭壓下。
深吸了口氣說道:“派人問話怕是不行,恐怕得我親自走一趟司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