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殿門緩緩而開,鼓號禮樂齊鳴,百官低首恭肅,隨行侍者攙扶著皇子出門登輦,會首大禮結束,隊伍隆隆啟行迴轉皇宮。
皇家儀仗尊威而行,萬民夾道跪拜,一路上沒有絲毫差池,直抵皇城。
丞相家的紈絝公子這一次出盡了風頭,夾道的民眾看不見華輦之中的皇子,卻可以看得清楚伴隨輦旁那端坐駿馬上的少爵,當真是儀態威嚴,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沒人知道昀逍心中的驚濤駭浪,這一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所有的目光都在看著自己,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所有人的人都在交頭接耳,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所有的人都在朝著自己冷笑,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當皇城的宮門向著自己迎面而來,昀逍眼前浮現的完全是一張巨大虎口,只要自己一進去就會被嚼碎,昀逍想轉身逃跑,可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彷彿自己身陷在一個白晝的夢魘之中,想動卻不能動。
眼前的光景好像夢境一般的恍惚,完全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到達九皇子寢宮的,兩眼發直地看著那道身影進入寢殿,殿門關閉,昀逍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昀少爵,我們該回了,恭喜啊!今日會禮順利完滿,少爵爺乃是首功啊!……”
昀逍彷彿腳踩著棉花一般被人簇擁著走了,完全不清楚周圍都有誰說了些什麼,腦海中只記得一個念頭,“不能說,誰都不能說,連父親和表哥也不能說……”
當終於再度身在皇城之外,自己已經算是從那場大禍之中脫身了,昀逍只感覺恍如隔世,這時才發覺自己貼身的衣衫已經全都溼透了,一陣微風吹過令昀逍不禁全身一冷,滿心惶恐地回頭看著那如大張的虎口一般的皇城大門,黑洞洞的令人心有餘悸。
“先生,你可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
看著眼前滿是補丁的被褥,破舊不堪的床帳,漆皮脫落的窗欞,瓦片殘露的屋頂……簡直就是家徒四壁啊!
這是皇子的寢宮?分明是香火不濟的破廟!
“看來你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過啊,或許死了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夏凡心中大為替昊瑀感到悲哀地摩挲著手上的一枚龍雕玄玉戒指,此時昊瑀的屍身就在那枚戒指之中。
這枚龍雕玄玉戒乃是大陌孤煙瓏氏為聆妤送來的嫁妝之一,有藏天納地之能,名曰“珍瓏”。
情況緊急,聆妤一時間不知該為夏凡準備些什麼,便將身邊所有的可用之物一股腦地全存入珍瓏戒指之中交給夏凡。
危情之下,也正好需要一件藏空靈寶來存納昊瑀的屍體,夏凡便將珍瓏戒戴在了指上,也將黑鐵劍收入其中,換上昊瑀的衣飾,上演了一出移花接木,瞞天過海。
此刻知道這一秘密的也只有夏凡、聆妤和昀逍三人,夏凡叮囑聆妤此事連飛緲和瓔珞也不能透露,昀逍那邊更是不敢透出去半點風聲。
所以此時全世界都只知道昊氏九皇子與瓏氏五公主的會首之禮順遂圓滿,麟武與孤煙兩邦之間的聯姻也已經是水到渠成了。
除了夏凡、聆妤和昀逍三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想得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恐怕就連昊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而那下毒之人也在某處暗自犯著嘀咕。
眼下就看夏凡如何尋找機會脫身了,當然也要做得滴水不漏,至少不能讓那幕後的心懷不軌之人將矛頭再引向聆妤。
不管這當中牽扯著什麼樣的陰謀,他夏凡可不是大老遠跑來當炮灰的。
“主人,有人來了。”
這時倀奴的聲音在夏凡的腦海中響起,夏凡急忙跳到床上背對著外面躺下。
“殿下怎麼樣?”門外傳來一個侍女清靈的聲音。
“一回來就悶著頭直接進內室了,都不許我進去為其更衣,不知道又抽了哪門子的瘋!我又沒得罪他!”另外一個侍女氣哼哼地說。
“殿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瞭解,看來今天的會禮也沒能令殿下開心起來。”
“是不是未來皇子妃長相很難看?”
“不許瞎說!還不快幫我開門,一會兒齋膳都該涼了。”
“就你會哄人,還齋膳,分明就是沒有葷腥可做……”侍女說著推開了房門。
“殿下,用膳了。”
那侍女的話音還未落,爛枕頭破被子就一股腦地飛了過來,夏凡可不敢搭這裡任何人的茬。
“幹什麼嘛?在外面惹了不痛快,卻來拿我們撒氣,我們兩個奴婢又沒有哪裡對不起你的!”那個氣哼的聲音說。
“梓薔不要這樣對殿下說話,殿下心情不好我們原本就不該打擾,齋膳放在這裡,殿下若是能趁熱吃就最好了,我們先退下了,若是殿下有什麼吩咐隨時喚我們就是,我和梓薔總會有一個人在門外候著的。”
“菁竹姐姐你就是太遷就他了,這座廢院又不是其他宮院,他自己心裡不清楚麼?自己不出頭,裡裡外外全指著我們兩個奴婢,怎麼可能會有好日子過?能吃上飯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有力氣耍脾氣呢?看來是早上司禮監安排送來的那頓禮膳吃的太好了,還沒消化盡呢!”
“梓薔你就少說兩句吧!快走!”
兩個侍女拉扯著出去關上了門,夏凡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翻身下了床,夏凡打眼便看見那早就褪盡了漆色的圓木桌上放著的寒酸食盒,想當初也應該是件頂好的器物,現在看起來根本猜不出究竟是用過了多少年修補了多少回。
夏凡好奇地走過去揭開那食盒的蓋子,一副還算完整的碗碟盛裝著一碗白水清粥和三根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