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戰爭勝利了,民眾們等到了勝利的軍隊,他們的心中自然是驚喜的,原本還以為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許多人甚至已經開始準備,找到身邊一切有可能增加防護的東西,在給自己家的破房子增加防禦甲板,許多人紛紛把一切廢棄的鋼條,鐵棒固定在窗戶和門板上,希望透過這種方式,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也就是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黑鐵城的兩家從原先一公斤四個銅板飆漲到二十個銅板,五倍以上的價格,這一是因為前方戰事吃緊,士兵們打仗十分辛苦,在吃飯問題上自然不可能再去削減用量,不然兵變一來,那就什麼都沒了。
二來便是因為農村的田地還沒有完全收割,導致城市內的糧食數量遠遠不夠,三來則是因為野狼群的出現,讓黑鐵城的人人人自危,本身街道上就沒有什麼商店敢開門營業,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在得到訊息之後,黑鐵城的居民們幾乎紛紛趕去糧店,購買糧食,希望能夠屯夠自己家裡一個禮拜的糧食,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個時候還要出門,大實在是太危險了,三個因素和在一起,使得黑鐵城的糧價開始飆升,也幸好黑鐵城裡的人全部都擁有工作,勉強還不算什麼大問題,不過若是再嚴重一點,恐怕黑鐵城也堅持不了太長的時間。
從此就可以看得出來,黑鐵城內城的居民對於這些野狼並不在意,畢竟高大的城牆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但城外郊區的民眾顯然就沒有那麼樂觀,而如今,戰爭勝利了,他們的軍隊保護了他們的安全,這讓黑鐵城的民眾們,自發的趕到士兵們即將經過的街道,希望用自己的熱情來歡迎這一支保護他們的軍隊。
一些年輕的女孩手中拿著鮮花籃子,裡面放著為數不多的鮮花,如今已經快要入冬,即便是野外,花朵大多也已經凋謝,不過這難不倒黑鐵城愛美的女孩兒們,他們用自己的巧手,將一些帶著顏色的紙張製作成花朵,照樣十分美麗。
還有一些男孩兒,則是為了討好自己心愛的女孩兒,紛紛去楓葉樹林中,將那些變成紅色的楓葉子摘下來,送給自己的女孩兒,然後在複雜的心情中,迎接著英雄們的到來。
老人們則是準備了綢緞和掌聲,甚至還有樂器,這是他們能夠表達感謝最佳的方式,遠處,沙塵濺起波瀾,舒翰率領著他的大軍從遠遠緩緩而來,舒翰作為全軍的統帥自然站在最前面,身後便是四百四十名軍人所組成的方陣,他們扛著擔架,上面是受傷和死去的戰友們,而在後方,則是十幾輛大車,上面擺著一座座野狼山,他們的皮雖然不能夠用了,但這些重達三百多斤的野狼,足以讓黑鐵城的老百姓們吃上兩三天的時間。
所以舒翰並沒有浪費,凡是還能夠找到,並且沒有壞掉的,他幾乎全部都給帶了回來,走進城市之中,人們的歡呼聲立刻響起,但隨即,這聲音便被掐滅,因為眼前這支軍隊,和他們印象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烏漆墨黑的,火焰不僅僅燒灼了野狼的身軀,也把舒翰計程車兵們給燻成了黑色,不少人的身上血跡斑斑,還有七十多名死去的戰士,舒翰的臉上掛滿了沉重,而身後計程車兵們,則一臉的嚴肅,可眼神之中,戰友的死依舊讓他們傷心欲絕。
他們終究不是成熟的老兵,面對生離死別,沒有辦法那麼甘之若飴,沒有辦法把他放在心裡,他們的難受顯而易見,看著那些歡呼的群眾,他們只會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戰友,自己永遠不可能再醒來的戰友,想著如果你也能夠聽到有多好,隨即眼淚就留下來。
歡呼的人群慢慢停止歡呼,眼前這支軍隊,似乎並不需要歡呼來為他們送行,整個遊行隊伍都慢慢失去了聲音,他們就這麼看著舒翰的軍隊透過這郊區大街,向著軍營的方向走去。
直到一位老人,他看著眼前這支軍隊,似乎想起了什麼,看著這支軍隊,他的右手緩緩抬起,最終對著這支軍隊做了一個軍禮,而這一幕,恰好被舒翰看見,舒翰心想,這位老人家或許曾經也是一個兵吧,他收拾起眼中的悲慼,對著遠處的老人,同樣敬了一個軍禮。
舒翰自認自己並不是軍人,但此刻,他的心中無比敬佩這個光榮的稱呼,隨著老人的軍人,街道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敬禮,有的人很不標準,手臂也沒有伸直,還有一些人則是隨意亂放,但舒翰都一一回禮,只要他看得見的地方,他都回敬過去。
最終等舒翰走到軍營的時候,手臂都已經酸了,而這一場歡迎儀式,也是黑鐵城最為特別的一次歡迎儀式,沒有掌聲,也沒有歡呼,更沒有姑娘們的投懷送抱,只有寂寞無聲,和所有抬起手臂的人。
等回到軍營的時候,舒翰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手下的這幫人,他們的氣質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身為礦工的時候,他們老實巴交,把工作看做是頭等大事,對於外面的世界並不關心,整天想的無外乎是賺錢,娶老婆,生孩子而已。
後來雖然因為信任舒翰,當了兵,但卻依舊是以前的習性,想著當兵能夠給多少錢,能不能夠解決城市戶口,能不能夠娶一個城裡面的媳婦兒,等上了戰場,跟野狼打過一仗後,這些士兵們的思想發生了改變,氣質也有所不同,這時的他們,身上充滿著鐵血的味道,腦子裡也不僅僅只是想著生活,而多了那麼一些對於未來的想法。
此時計程車兵是鐵血的,是勇敢的,同樣也是脆弱的,嗜血的人,如果沒有目標的話,那隻不過是一群殺人的刀而已,當哪一天思想崩潰的時候,這些勇敢計程車兵,就會拿起刀對準其他人,或者是自己,此時的他們,英勇而危險,舒翰察覺到,但改變不了。
而此時,經過這一場歡迎儀式之後,肉眼可見的,這些士兵似乎又變了,他們依舊勇敢,依舊驍勇善戰,依舊忠誠於舒翰,但同時,他們的內心深處,有一些東西已經被改變,若說以前的他們是殺人的刀,那麼如今的他們則被裝上了刀鞘,民眾的歡呼和敬重,便是這把刀的鞘。
他們的心中,從此以後有了屬於自己的目標,這讓他們的內心更加堅定,戰爭是會死人的,是會流血的,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往往都會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因為戰場太殘酷了,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那種殘酷的感覺。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朋友,轉眼間就成為了倒在地上,再也無法打招呼的屍體,這種感覺,足以把人折磨的變成鬼,曾經舒翰在送走自己的外公時,曾經在太平間裡待過三天的時間,得病死掉的人,他們的家屬往往比較平靜,尤其是那些慢性病死去的人,因為他們的家屬早已經得到訊息,所以在之後的幾個月時間裡,已經慢慢接受這一事實,彼此之間也已經進行過道別,離去雖然悲傷,但勉強可以接受。
而那些驟然死去的人,往往會哭的特別大聲,甚至跟太平間的工作人員發生衝突的也不過,比如被人謀殺死去的,或者是自殺死去的,又或者是車禍,天災死去的,他們的家屬往往都不能夠接受這樣的場景,因為他們甚至連一個好好道別都沒有,今天早上還在暢談著未來的理想,晚上就被打電話,通知去太平間認人,這種感覺,沒有體會過是不懂的。
而戰爭相比於此,則更加慘烈,他們很年輕,不過十七八歲,最多不過二十四歲而已,很多人在現代尚且是學生,正在一個人最朝氣蓬勃的年代,這個年歲的人,很少會去想死亡這件事情,對於他們來說,人生還很長,生命還有的活,這樣的年華,讓他們如何接受死亡這件事情呢?
所以舒翰一直很擔心,這些士兵會因為戰場過激反應而傷害自己,又或者傷害別人,但如今,他起碼可以少擔心一點了,市民們的遊行和敬禮,給這些士兵們注入了活下去的目標,他們上戰場不是沒有目的的,不是單單為了錢,而同時也是為了保護這一城的人。
理想有時很荒謬,有時太過於遙遠,無法抓到,但此刻,一個目標,一個理想,要比錢更加重要,對於這些明天上戰場,就不知道生死,同時也沒有妻子和後代的人來說,錢又有什麼用呢?
只不過是一堆膚淺的硬幣而已,這一點是令舒翰最難辦的,因為如果可以用錢解決這些隱患,那對於他來說就不算是事兒了,可這些士兵心裡的問題,卻根本沒有辦法用錢來解決,而如今,城市裡的人撫慰了這些不安的心,這令舒翰也終於鬆一口氣。
回到營地之後,舒翰並沒有立刻去休息,雖然他已經很累了,對於士兵們來說,戰場是殘酷的,對於舒翰來說,就更是如此,他是統帥,每一個士兵的性命都在他的身上揹著,上戰場對於他來說,不僅僅要承受自己的死亡,還要揹負所有人的生命,但他也依舊沒有選擇休息,而是帶著這支軍隊來到營地外的一處荒地,然後讓軍營中的其他人也紛紛出來,列成軍陣。
除了跟隨舒翰前往北方的五百人之外,軍營之中統共還留下七百人左右,他們自然也接到了舒翰回營的訊息,得知大勝,他們自然也很興奮,但隨即,戰友的犧牲就讓他們失去了高興的表情,同時對於戰場的害怕,又開始籠罩上他們的心頭,今天他們死了,那明天呢?
並不是所有人都無畏生死的,當在做奴隸的時候,他們甚至希望早點死,因為未來沒有希望,而如今的他們,卻不希望去死了,他們只希望活著,像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樣,活的平凡但快樂。
他們默默的整理隊伍,然後在軍官們的帶領下離開營地,來到營區之外,戰友的身影立刻浮現在他們的眼前,許多人的眼睛裡,不由都有些震撼,當初他們離開的時候,跟自己差不多,沒什麼兩樣,只是裝備先進一點,防護更加到位一點,但如今,怎麼說呢。
他們的裝備很多都已經沒了,身上也是邋里邋遢的,遠遠沒有他們這些待在營地裡的人顯得得體,身上更是傷痕累累,被野獸拉開的口子,包著繃帶鮮血卻一直在流,除此之外,每個人的臉都是一片黑色,他們很狼狽,但身上的那股子氣勢,卻足以讓所有留下的人感到震撼。
那是一種不上過戰場的人,無法擁有的氣勢,四百多人單單是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排松林,他們的背並不挺拔,甚至佝僂,軍姿也根本不穩,相反有些難看,很多人叉著腰,弓著背,勞累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讓他們無法像從前一樣,表現出一名軍人的得體,但此刻的他們,彷彿才是人們心中,軍人該有的樣子。
七百人默默走到自己曾經戰友的身邊,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他們身上穿著一樣的軍服,但似乎此刻,這些人已經脫胎換骨,跟他們不一樣了,這讓他們的眼神也有一些變化。
有的人不以為然,認為這些兵是打仗打傻了,還有的人則眼中爆發出憧憬的神色,渴望跟自己的戰友們一樣,上戰場去殺敵,然後獲得這滿身的榮耀,還有的人則臉上閃現迷茫的神色,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還有的人臉上浮現出害怕的表情,深怕下一個躺在擔架上的人會是自己。
每一個人的表情,舒翰不可能一一看見,但他也知道,面對戰爭,每一個人的想法當然都不同,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團結所有人的想法,讓他們無論是害怕,還是好奇,又或者是無感,都要在自己的旗幟下,去拼命衝殺,完成他的目標,保護這座城。
人類文明消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