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隱約約想起來,一個月前是有一夥惡少跑到我林苑來殺了我的九色鹿。我已經懲戒過他們了,這夥人還在興風作浪嗎?那個少年的名字叫什麼?
混蛋,我連他名字都記不起,還十八道金牌催他死呢,老子這個月都和自己的女人在一道。
“素……素錦年。”我狠狠地敲了下自己腦袋,“小王長老,他躲在哪裡?告訴我,我不送他金牌,我的拳頭直接送他和他曾祖一道去黃泉路作伴!”
我的眼睛如電掃過人群,混在人堆的一個單薄人影耗子般瑟縮了一下,要往更深處擠。我一步踏出,圍著我的人被我的威壓不由自主地分開,身服重孝的素錦年孤零零一人,面無血色地暴露在我眼前。
“我記得自己說過,下次看到你,就是你死期。”
我的一手向他伸出,要一下摘掉他腦袋。
王啟泰一臂擋在了我攻擊的線路,護住素錦年。
不愧是金丹儒者,有著至誠之道,能預判我的殺手。
——但也僅此而已。
我的手透過王啟泰的肩膀,立刻捅出一個透明窟窿來,他的嘴角因為劇痛抽搐了一下。
稍微有點血濺到我的臉頰上,我一指信手抹去。
人群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讓開,不然我先殺了你。”我凝視著王啟泰——你怎麼搞不清狀態呢!你身後的那個傢伙在離間。我要把這個惡種子殺乾淨。
“錦年這孩子是學仁用性命保的。小空,多殺無益。已死一人,何必再造殺孽?——你和小芷也曾是孩子啊。難道當時我兄長和老族長會因為你們的出身,而預防性地下殺手嗎?——小孩子,是能改變自己的。這是我的信念。”
過去一年多的事在我腦中閃回,我心裡一陣柔軟,把手從王啟泰的手臂抽回,從納戒取丹藥為他敷上,溫聲說,
“學仁長老要保那個孩子的意志比我要殺那個孩子的意志強,我為了你們,放過他。”
素錦年的人影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
鹿臺下的城樓轟的開啟。蔣義山率領精甲明豔的兵卒霍地衝出,森冷的長槍和黑洞洞的火銃瞬間把其他心懷不滿的人群壓制。
慕容芷一身正裝從鹿臺下的城門款款走出。
“把亂民全部拘拿,收繳盡他們的兵器,一切聽候管領大人發落。”
“得令!”元限、言知禮齊聲道。
“真是英主之風,可惜偏生為女娃。”王啟泰譏諷了一下。
“小芷見過小王長老,前討逆將軍卒後你就一直在南島石塔守喪,北島的議事大廳也不去了。現在的討逆將軍兼屬國管領大人要見你真難得很吶!”
她笑了一下。
“我們裡面說去吧。把那些人先關一陣小黑屋,”我想了下,對蔣義山說,“到晚上放回去和家人團圓過中秋。”
——臣民犯下對自己的諸侯動刀子的罪行,這已經是我對他們最大的寬容和最輕的懲罰了。
……
我把稍微養得壯實的九色小母鹿從花園裡喚到道場的宴廳裡,親手為她餵了一顆青蘋果。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是古樂府的詩句,古代你們儒門的聖賢就知道九色鹿是了不起的祥瑞,是仁慈和美好的象徵。可是那群惡少對這樣幼小可愛的靈獸都能下手,他們都是長眼睛的吧,這麼流轉著光輝的鹿難道都看不清楚嗎?”
我不想做長舌婦,但是一想到當天的場景,就氣憤難平,
“我是進獵場的規矩是沒有講清楚,但稍微有人心的人都知道不能殺死如此萌萌然的弱小生靈吧。我是海盜子,但我從小就知道不能那麼做,只有羅剎國來的妖才從孕婦肚子裡挖嬰兒肉吃吧。素錦年這種儒門的子弟卻比我汙爛的多。”
——至於稱我海盜子我也不打算做素錦年的罪名。本來我就覺得我是海盜我自豪,這種鄙視老子爹的傢伙才真沒什麼貨色。
我把當天素錦年衝撞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小芷也可以證明我這一月都在外面,壓根不可能發出什麼催命的金牌。
“我知道你這孩子天性純良,但是也太率性了。金牌的事情不符合你的性格,你是一條筋的人,我誤會了,向你道歉。但我們儒門也有句話:傷人乎,不問馬?——再如何,你為一條鹿的性命去拔掉六個人的手,這也講不過去吧。”
我嘟了下嘴,實際的情況是我拔手並非為鹿的性命,是那六個人不問情由地直接向我揮刀,如果我不是金丹,不是要被砍死了嗎?
素錦年必然在言辭上顛倒過是非,把原委胡說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