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將白大夫引到柴房,卻並沒有走進去,只抿了抿嘴唇,輕聲道:“白大夫,您自己進去吧,奴婢就不進去了。”
這個時候青枝若是進去了只會增加柳氏的戒心,想要從她口中得到解藥的下落恐怕會更加困難。
而且衛嫣然之所以派遣青枝過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監視,事關兒子,衛嫣然無法不盡心盡力。
白大夫心思重重的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並不需要尋找,入目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綁在地上的柳氏,她身後靠著的是斑駁的牆壁,白色的衣裙已經被染髒,黑一道灰一道,臉上神色蒼白,髮髻凌亂,和往日裡見面時候的乾淨利落全然不一致,白大夫看著久未見面的柳氏,心思複雜到了極點。
然而柳氏看到白大夫進來的時候眼睛一亮,隨即嗚嗚的叫了起來,她的嘴巴被堵住了,全然說不出話語來,這能這麼叫著,示意白大夫來給她鬆綁。
白大夫卻並沒有立刻走上前,身體僵在門口,神態之間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然而隨即他動了,走上前將柳氏身上的繩子解開,拿下堵住她嘴巴的破布。
柳氏先是狠狠的呼吸了一下,目光牢牢的鎖定在白大夫身上,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梨花帶雨道:“你是不是來救我的?你可知道秦夜南和衛嫣然是怎麼對我的?我可是堂堂靖國公府的夫人,他們……他們竟然將我關押在這種地方……還要對我嚴刑拷打,你既然來了,帶我出去好不好?”
柳氏被關押在這裡後,心裡同樣不好受,她不知道衛嫣然和秦夜南這兩人要怎麼對付她,她只能夠靠猜測,而種種猜測下來她只覺得更加恐懼了。
現在看到了白大夫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想要抓住了,唯恐失去了,那麼她就再無希望。
所以在這種情緒下理所當然的忽略了本應該在牢獄之中的白大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大夫看著眼前狼狽不堪,不復往日養尊處優的柳氏,垂下了眸子,沒有說話。
白大夫的沉默讓柳氏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淚,臉上還維持著委屈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問道:“怎麼了?你……你怎麼不說話?”
往日裡兩人見面,白大夫可不是這樣態度的。
白大夫抬起頭看了一眼柳氏,勾了勾唇角,然而那抹笑意看上去格外的蒼涼,他道:“你可曾想過此時本該在牢中的我為何會在這裡?”
柳氏的自私他早就知道了,當年柳氏被富貴眯了眼睛,不顧兩人少年相知相伴的情意,執意攀附權貴,嫁入靖國公府,只不過那時候他卻做不到放下,尤其是在她求上門來的時候,更是無法置之不理,可是誰曾想到,就是因為自己的舉動,造成了死亡,現在更是有兩條人命危在旦夕。
然而柳氏卻還在想著她自己,她從來都不為自己考慮過,哪怕一次。
不知道為何,在方才開啟柴房門,看到坐在地上的柳氏的時候,他腦海中忽然清明瞭許多,衛嫣然在牢獄之中和他說的話湧上心頭。
柳氏從來不曾考慮他的生死榮辱,對他有的只是利用,所以在他坐牢之後從來不曾想著幫他出去,更加沒有考慮過為白家平反冤屈。
相反,因為她的利用,更是讓自己陷入了不歸路之中。
聽到白大夫的話,柳氏喉嚨動了動,臉上的委屈神色也漸漸消散,反而湧上了一種不安的神態,她扯了扯嘴角,道:“自然是因為……因為……”
是啊,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過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會平安無事的從天牢之中走出來呢?
柳氏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對上了白大夫複雜的目光,“是秦夜南……是他帶你出來的?”
這句猜測說出口的時候,她心中的不安達到了頂點,她向後靠了靠,似乎想要離白大夫遠點,奈何後面就是牆壁,她臉上所有楚楚可憐的表情在這一刻都變得猙獰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投靠了秦夜南?”
白大夫用沉默回應。
而這個態度卻恰好點燃了柳氏所有的負面情緒,恐懼,緊張在這一刻都化成了憤怒,激怒了柳氏,啪的一聲,她猛的抬起手打了白大夫一個巴掌,雙眼赤紅,“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怎麼能夠背叛我?”
白大夫並沒有躲避,甚至被打了後,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變動,他就這麼抬頭看著柳氏,臉上的紅印清晰可見,眸子中神色卻不是進來時候的複雜,他像是在這一刻想明白了什麼困擾他許久的難題一樣,開了口,嗓音格外的沙啞,“我背叛你?從你嫁入這座府邸的時候,你就背叛了我?”
他冷笑了一聲,“你哪裡來的臉面說我背叛你?”
柳氏瞪大了眼睛看著白大夫,裡面是全然的不可置信,似乎是沒有想到白大夫竟然敢和自己這麼說話,她喘著粗氣,指著白大夫,抬起手又想要給白大夫一巴掌,然而那手剛要落下就被白大夫捏住了。
他盯著柳氏,一字一句道:“我從來不曾欠你什麼。”
柳氏呆住了。
白大夫猛的將她的手鬆開,重重的呼吸一聲,他扭過頭,閉了閉眼睛道:“反而是你,我這一生因你而毀,你若是對我有半分歉意,那麼你就應該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
看著這個態度的白大夫,柳氏終於意識到了他再也不可能如之前一般幫她,眨了眨眼睛,淚水如珍珠斷線般從臉上滑落,這次不是偽裝,而是她意識到她當真一點兒出路也沒有了,就連白大夫都不肯再幫她,她當真是走投無路了。
“從前你從來不會和我計較是你欠我,還是我欠你,現如今你也開始和我算計這些了?”她蒼白的一笑,“是衛嫣然和秦夜南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都是因為他們,你才會這麼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