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麼?”沒有局外人在場的時候,虢國夫人的臉色又變得灰暗起來,就像驟雨來臨之前的天空。
“關鍵不在於真假,而在於楊相有沒有應對的辦法和實力!”單獨對著虢國夫人,賈昌的臉色也變得非常嚴肅,想了想,沉聲回應。
“你覺得有麼?”虢國夫人笑了笑,輕輕搖頭。
“不好說!”畢竟對方是楊國忠的妹妹,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賈昌才不會據實直言。“右相大人才執掌朝政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都在給前任補窟窿,很多事情根本來不及著手去做。”
這已經是變相在替楊國忠開脫了,虢國夫人對此心知肚明。“你有沒有可以應急的策略?姓薛的人品雖然不怎麼樣,但他那句早做提防,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夫人應該知道,我曾經給右相大人獻過幾策!”賈昌搖搖頭,笑容有些苦澀。辦法的確能想到一些,但楊國忠根本沒有魄力去執行。所以說了也是白說。萬一不小心傳揚出去,自己白白招安祿山懷恨而已。
“他不是答應一有機會,就按照你的建議執行麼?!”虢國夫人將頭向前湊了湊,眼睛被車廂裡的蜜蠟照得一片汪洋。
賈昌聳聳肩,沒有回應。各鎮節度已經成尾大不掉之勢,朝廷動手處理越晚,所要承受的危險就越大。還不如趁現在雙方都沒有任何準備,立刻擺開陣勢。畢竟大唐的國力還沒到支撐不起一場叛亂的地步,節度使們如果沒有絕對把握,也沒膽子輕易造反。
“應該是遠水不解盡渴!”虢國夫人又笑了笑,喝過酒的面孔看上如同一朵怒放的牡丹。“你有沒有能快速見效的辦法。說給我聽聽。我去跟大哥講,無論成敗,都沒有人會怪到你頭上!”
雖然這是個很好的條件,可由一個美女當面說出來,實在太傷人自尊了。眉頭稍微往上一挑,賈昌就要發怒。可目光看到對方的如花笑顏,他的心臟又猛然跳了一下,把身體坐正了些,嘆息著道:“夫人你這又是何苦呢!把薛某人今天的話如實傳過去就是了!楊相麾下那麼多謀士,還愁想不出個對策來?!”
“他們?”虢國夫人的嘴角向上翹了翹,變成了一個非常好看的月芽。“香吟,你換一輛馬車。順便告訴閒雜人等不要靠近!”
“嗯!”婢女香吟知道主人有機密話要談,答應一聲,推開了車門。整個車隊的速度驟然變慢,直到香吟的身影跳上了另外一輛備用馬車,也沒有再度恢復到原來的速度。
“可以了麼?”待車門重新關攏,虢國夫人又追問了一句,信手掠過額角上的烏髮。
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裡邊充滿了誘惑,令賈昌幾乎無法保持正常呼吸。想了想,他低聲說道:“我這人出身寒微,所以想出來的辦法也未必能上得了檯面。眼下最為簡單的對策,就是請皇上直接下旨,核實各節度使麾下實際兵力。將麾下實力過於雄厚者分拆。或者以平定南詔之叛為名,將南北各鎮節度調防。節度使的根基都在地方,離了治地,自然變成了無本之木,即便心裡有所圖謀,也沒膽子付諸實施!”
這個策略牽扯的層面太廣,不用向楊國忠轉述,虢國夫人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沒那麼大魄力接納。“還有別的辦法麼?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總不至於讓我哥哥在一棵樹上吊死!”
“第二個辦法,更上不了檯面。並且要有人做出犧牲。”賈昌聳聳肩,笑著補充,“就是想辦法將安祿山宣進京師來,然後派遣刺客除掉。不過,事後為了給其麾下那些悍將有所交代,京兆尹要被推出來頂罪,是免不了的!”
這個策略比先前那個容易得多,也更符合楊國忠的脾性。虢國夫人想了想,決定跟自家哥哥說說試試。“多謝你了。日後有用得著妾身的地方,儘管派人過來言語一聲。無論能否幫上忙,我都會盡力!”
“是麼?”賈昌立刻笑了起來,眯縫著一雙小眼睛往虢國夫人身上瞄。纖細的腰肢,高聳的胸口,還有隱隱露出來的一縷白膩。無人能拒絕這種誘惑,他賈昌也不能。“什麼要求都可以提?這可是你說的!”
“去你個小色鬼!”久經風浪,虢國夫人還能聽不出賈昌話語裡的隱含之意,抬起腳虛踹了一記,低聲罵道。臉上卻沒有多少惱怒之色,反而帶上了幾分讚賞。
“不識子都之美者,無目者也,不識彼姝之美者,非人者也!”賈昌笑著掉了一句文辭,湊上前,做出一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模樣。(注1)
這是長安城的潛藏規則。等價交換,童叟無欺!本來也沒指望賈昌能白白替楊家出謀劃策的虢國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將眼睛慢慢合攏了起來。對方雖然個子矮小了些,但為人卻不討厭。至少不像某些傢伙,嘴上說得道貌岸然,心裡卻想得是如何把自己往床上騙。
誰料賈昌卻只是向前探了探身,用嘴唇輕輕在虢國夫人的額頭上啄了下,便沒有了進一步動作。“我喜歡讓別人欠我的帳,這樣才覺得心裡特別舒坦!”他輕笑著躲開,笑聲裡充滿了戲謔,“特別是被一個傾城之色天天記在心裡,比吃到嘴中的感覺都強上百倍!”
注1:子都,古代美男稱呼。彼姝,指代美女。賈昌用以指虢國夫人。如果自己不為其所動,就是禽獸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