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兵荒馬亂。
有一說一，誰家小孩兒築基都確實是大事情，但快的一個時辰，慢的三天也就結束。風起雲湧是正常現象，但能勾動天雷地火就很不多見了。
──彷佛天地根本不願意有這麼個修真者出現的樣子。
“蛋蛋之前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嗎？”伊然長老今天的裝扮是俏麗的丸子頭，特意抓亂抓蓬了丸子的位置，留著兩條與紅繩一起綁的辮子，尾端綴著兩顆鈴鐺，看上去精緻又俐落。
然而這會兒卻已經有些松亂，配上週圍亂七八糟的石塊與木屑飛濺，似乎也表明她因為關心後輩而懶得顧及形象了。
“沒有。”汪槐皺著眉頭，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可其他人都是老相識了，自然小得對方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汪槐並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尤其他不多的溫情差不多都給了杜若，再分出一些些給自己煉器的物品，剩下的也就勉強分一分耐性而已。
更何況他是個嚴以律人、更嚴以律己的劍修。在知道綾小路是一縷異世魂魄，且完全不瞭解修真界的情況後，汪槐與杜若在教育方面是特別嚴謹與小心的。
他跟杜若也怕自己教得不夠完整，還特意找來伊然長老給綾小路啟蒙，中間雖然把人踢出去做任務許多次，卻也始終留有後手，就怕一個不小心會把好好的小姑娘給帶歪。
“蛋蛋雖頑皮也有不少奇異的想法，可要說她會做什麼走偏路的行為，我肯定第一個不同意。”杜若看上去仍舊溫溫的，但伊然長老很清楚對方是在給綾小路掛保證。
可說的也是，綾小路再鬧也是自己帶大的孩子。不管怎麼講伊然長老也有自信綾小路絕不會為非作歹，小傢伙都快比自己還宅了好嗎！
只不過他們說歸說，但天地之間的變動這麼明顯，雷雲烏壓壓地眼看著就要落到那乖巧的腦袋上，誰瞧見都會不忍心啊！
“長老！那邊吉冶嘉的狀態也不對！”
“長老！兵倚簿跟何瀾入定了！”
“長老！壬閔畢跟蘇豈爾也準備突破了！”
伊然長老跟汪槐幾個都是活了不知年歲的老妖怪，他們馬上就注意到這估計是剛剛比完超負荷的戰鬥，又有場上的靈氣密度忽然格外高的緣故。
加上過去這一年所有新弟子們都被壓制得很死，一朝被丟開手，有了綾小路在前面突破，後面的人只要能抓到契機，要引發連鎖反應也不會太叫人意外。
“問題是他們這麼多人同時突破靈氣會不夠的！”箬霞長老本來還在上頭看熱鬧，但眼看下頭亂成一團，加上那麼多人跟聯誼似地把突破都放一塊兒，她擔心發展有異也還是忍不住下來看看情況了，“讓老祖跟天長老排程一下吧！”
尤其到時候天雷真的降下來，雖然跟其他人沒有關係，但肯定也會受到波及──就這一個個實力低弱的樣子，想不被影響也難。
“只能現場隔離。”海易長老也跳下來說道，一把奶奶灰的鬍子翹得亂七八糟，身後還追著跟過來的凌梟：“先把小雕像跟凌梟都跟蛋蛋放一起，那本來就是她的，萬一大境界突破的時候沒有都聚在一起也會鬧出問題。”
雖然海易長老平時老愛亂開玩笑，可在場的哪個不是大能？馬上就反應過來是他們疏忽了──雖然比賽為求公平要把大家身上超常規的存在給交出暫時保管，但靈獸與靈寶肯定長期沾染了主人的氣息……
綾小路要築基，這是大境界的突破，也象徵著她要正式踏入修行的行列。凌梟和小雕像某種程度來說便是她一部份的延伸，在突破的當口沒有跟著一起確實不是個事兒。
也怪不得他們剛剛老覺得有些彆扭。
“小雕像在這裡。”凌冬剛剛要維持場邊的秩序，還要把驚魂落魄的新弟子們給重新做安排與狀態的確認，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有人跟著要突破卻沒能顧上。
怎知接到風婉玲的傳音，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把小雕像帶跑了，剛剛也沒發現小雕像一直都有些異動。
“快。”其他人一口同聲，由汪槐做主把大夥兒撤遠，以精準的力道將小雕像拋入綾小路懷中，摁著她擺好姿勢認真築基，“凝心靜氣，如果你不能打從心底融入這個世界，天雷肯定會把你劈得粉碎。”
汪槐其實是故意往嚴重的說，好威脅他那經常老在奇怪的地方不著調的弟子認真，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綾小路雖然打著打著意外陷入築基的漩渦，對外界倒是仍有反應的。
聽到師父的‘警告’，她連忙收攏心神，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身上，靈臺清明，全身的靈力細細地一縷縷重新在體內的經脈中游動。
小雕像跟凌梟都來到身邊後，她身上原本隱隱的違和感已經如同終於完整的拼圖一樣順利歸位，只不過周圍其他幾個同樣陷入突破的弟子似乎也透過天一門這個存在，在冥冥之間似乎也帶給她不少明悟。
綾小路是想好好在這個異世界生活的，尤其師父師孃師兄師姐等人對她都很不錯，也是真心希望她可以接納天一門這個地方。大家或許在某些地方特別嚴厲，但那也是為了她好。
她過去經常拿著自己在前世的研究還有科學理論在天一門實驗，除去想要嘗試看看修真的理論與邏輯能否與前世通用，更多是一種緬懷精神，期望可以重新建立起連結吧？
只不過聚靈單元等存在確實是促進了修真界的變化，但那或許並不是天道所樂意見到的，所以這會兒在綾小路要築基的當口，對方就過來找碴了。
──想要留在我們這兒也可以，但某些不該儲存的念頭就別想了。
這是天道並沒有表明，實則直接透過行動給予的警告。
浪可以，但要在修真界應有的範圍內浪。
藉由兩個世界的知識與理念給予衝擊不是不行，但那些隱密的期待就不用想了，那是絕對不可以、也不應該有的。畢竟從根本上就不是一個概念，體系更是完全不同。
“我會好好留在天一門做綾小路的。”綾小路在心中平靜地說：“之前是我沒有擺正自己的立場，但之後不會的。”
“這裡就是我唯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