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橋嘆了一口氣,道:“想要改變別人的成見實在太難了,哪怕對方是我爹他也很難對我有所改觀吧?”
“伴君如伴虎,郎中令大人每日陪伴王上左右,性子謹慎也是正常,他是知道朝堂之上人心叵測,才為你擔心的,你且知足吧,多少人想要這樣一位處處提點自己的父親都不能夠呢。”
裴少橋沒再反駁祝新年的話,想來在他心中也認為有郎中令做自己的父親確實對他的仕途有所助益吧。
兩人一同走入了大殿,今天的宮宴規模小些,不僅沒有允許大臣們攜帶官眷,連許多官職不夠高的官員也不在邀請之列,現場的席位分佈明顯比上一次要開闊許多。
裴少橋在場環顧了一圈,發現自己似乎就是這場宮宴上職位最低的官員,所以不出意外他在一眾席位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地方已經靠近殿門口了,再往後挪一挪估計就直接到殿外去了。
“我這是來吃席的還是來守門的啊?早知道就稱病不來了,這位置多尷尬。”
雖然不敢奢求在宮宴上能坐到多好的位置,但裴少橋畢竟是裴家嫡長孫,在家吃飯的時候誰也不敢給他的位置安排偏了,上一次宮宴時官員人數多,他還能坐在大殿中間吃飯,今日卻要坐在門口,心裡著實有些落差。
“挺好的,現在天氣熱,大殿裡面多悶啊,你坐在這裡還能吹吹夜風,也沒人煩你,多好。”
祝新年輕笑著將他按了下來,一邊往他手裡塞水果一邊道。
“待會把大門盯住了,荊軻他不動手最好,要是動手的話大殿必亂,我現在不能確定除了蒙嘉之外荊軻還有沒有收買其他官員,你把大門守住,不能讓裡面的人溜走也不能讓外面的人進來,明白了嗎?”
裴少橋將水果塞進嘴裡,忿忿道:“我真懷疑這位置是不是你特意給我安排的。”
“那你可高看我了,這都是少府那邊的活,我哪有這個本事左右他們的決定啊?”
祝新年擺擺手,離開裴少橋往殿前去了,他職位更高一些,能坐到中間偏前的位置,但距離秦王的位置還有一定的距離。
待會荊軻他們上殿來肯定不止停在祝新年這個位置,所以祝新年沒有即刻落座,而是把自己想象成荊軻,盤算著他們會走到哪裡停下,又會在什麼地方動手,藉此來推斷自己該如何出手才能阻止荊軻刺秦王的事情發生。
“右將軍在想何事竟如此出神?怎麼站在大殿中間就不走了呢?”
身後傳來爽朗的笑聲,祝新年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來者是護軍都尉。
“無事,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坐哪了。”
這是祝新年升官之後的首次宮宴,護軍都尉對他的話也沒有疑心,反而熱情道。
“在這,今日有幾個將軍沒來,你的位置就在我旁邊,坐這就好。”
祝新年微微點頭,跟著護軍都尉身後落座,閒聊問道。
“怎麼將軍們今日都沒來呢?”
“嗨,這不是伐代攻魏在即嗎?軍隊人員調配、糧草轉運、武器清點都需要人手,幾個將軍在軍營中忙到現在都沒下值呢,哪裡還有功夫來赴宴呢,我也是忙裡偷閒溜出來的。”護軍都尉道。
這些天宮裡討論伐代攻魏的戰策都沒讓祝新年知曉,祝新年也不想讓秦王覺得他故意打探訊息,便淺笑點頭道。
“原來如此,有各位將軍操勞我等也就偷個閒了,如今莒相葬儀已經結束,我就等著隨軍出征了。”
兩人閒聊間大殿上也陸續坐滿了,祝新年放眼望去,看見文官中間的中庶子蒙嘉正在接受左右官員的奉承,大家都知道這次蒙嘉引薦給秦王的人來頭不小,能得到秦王設宴款待,日後必定飛黃騰達,中庶子蒙嘉本就是秦王寵臣,這一下估計就更要高升了。
“瞧瞧,王上還沒來呢,人家就喝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宴席是他蒙嘉辦的呢。”
雖然文官和武官集團不和,但表面禮節還是做得挺到位的,唯有這護軍都尉是怎麼看文官們怎麼不爽,平時言語中總不忘給文官們挑刺。
祝新年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目光越過杯沿看向蒙嘉,那蒙嘉不知是真糊塗,還是被身邊的阿諛奉承衝昏了頭腦,宴席還沒開始,他就已經喝得微醺了,逢人便誇讚荊軻驍勇無敵,日後定能成為秦王的左膀右臂。
護軍都尉聞聲冷嗤,鄙夷道:“文官的手都伸到我們武將堆裡來了,蒙嘉送來一個荊軻,要是王上真的重用他,以後我們武將中豈不是也有了他們文官的人?”
祝新年倒是不在意這種陣營之分,他只是想看看這從千里之外來的武士荊軻是能助蒙嘉起高樓,還是能將他原有的地基毀得渣都不剩。
沒過一會,宮宴就正式開始了,秦王循例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蒙嘉半醉失禮的模樣,但卻並未多說什麼,而是神色如常地落座,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王上,那燕國荊軻已經在偏殿等候多時了,今日夜宴既是為他接風洗塵,也不好叫人久等,還請王上宣他上殿吧。”
酒勁上頭的蒙嘉等不到眾臣落座就開了口,看得出他是非常著急想讓荊軻在秦王面前表現一番,即使身邊的官員都朝他看來,他也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幸好秦王今日心情不錯,並未斥責蒙嘉,反而同意了他的提議。
“也好,那蒙卿便去偏殿傳那燕國武士上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