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說到了,我把視線從曉旭身上移到了那棟屋子,建築整體呈複式結構,分為上下兩層,屋頂刷著一層鮮豔的紅漆,薄薄的窗戶上貼著紅紙粘成的三個大字—活動室。
高宏亮走在最前面,拿著吳曉東給的鑰匙開啟了那扇對半開的棕紅色門,走進去才知道,雖然大家都管這個地方叫排練室,但真正用於排練的場地其實只佔室內大約三分之一的面積,剩下的三分之二分為乒乓球室、圖書室和棋類活動室,只是紅樓夢劇組來後,取得了這裡的使用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排練劇目了,其他的活動室也經常客串為演員們相互對戲的場地,叫排練室也並不過分。
專用來排練的房間叫練功房,面積不斷小,大約有兩個教室那麼大,靠窗戶的一側有一排用來練腿的長橫木,牆上貼著保持衛生,人人有責的標語,最前頭的牆上莫名其妙的掛著一塊黑板,要不是屋裡沒幾張桌子,還真像是個教室了。
大家陸陸續續走進了房間,不約而同的分成了一幫幫的小群體,高宏亮和鄧婕,沈琳一組,陳洪海和徐麗霞沒人一起,都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了,估計是在等和自己搭戲的人,曉旭拉著我和袁玫張莉坐在了一起,一人拿著一個小本子,我坐在曉旭的身後,探頭看去,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著各種各樣的臺詞,曉旭的大多都是黛玉的詞,此時的她正看著劉姥姥二逛大觀園,黛玉無意間說出《會真記》裡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被寶釵留意,繼而調侃黛玉的章節,這場戲我很熟悉,曉旭和張莉的表演自然而可愛,是我最喜歡的一場戲之一。
她們一人一句對的來勁,我也不好插話,只能在旁邊靜靜的聽著,聽了一會發現有些奇怪,這一場黛玉和寶釵的戲,但和曉旭對戲的人卻是袁玫而不是張莉,我又跑到袁玫和張莉的身後看了看她們的劇本,發現袁玫的本上寫的都是寶釵的戲,張莉寫的都是紫鵑,轉念一想,紅樓劇組初期的角色分配確實還不明朗,看著袁玫演的寶釵,倒也別有一般風味。
我饒有興味地看著曉旭和袁玫,曉旭邊說著好姐姐,邊投向袁玫懷裡去的情景讓我忍俊不禁,臺詞雖然說的都是正經的,但總感覺黛玉是在找襲人撒嬌一般。
曉旭和袁玫對戲對的正起勁,沒注意到我的表情,可旁邊沒戲可對的張莉倒是發現了,她湊到我身邊問道:
“你笑什麼?”
“我笑袁玫姐不像寶釵。”
“那誰像?”
“你像。”
張莉歪著頭,瞪大了眼睛,看起來呆萌得很,問道:
“為什麼?你覺得我哪裡像寶釵?”
“你哪都像。”
張莉撇了撇嘴道:
“你哄我罷了,沒意思。”
“哎,這你可就說錯了,咱們首先說寶釵的外貌,書裡寫的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這臉若銀盆指的就是臉部圓潤,面板光滑細膩,眼如水杏就是指眼波溫柔似水,這兩點你都符合吧?再說寶釵的性格,通情達理,恭順賢良,溫柔敦厚,恪禮守教,你平時待曉旭她們都當親姐妹,感情那麼好,以小見大,說明你也是個善良的人,那前三點你肯定符合吧,再說第四條,守規矩,你自己本就是成都軍區的文職,你每天訓練的刻苦,守時,大家都看在眼裡,這也符合吧,最後說寶釵富學多才,博覽群書,你平時就喜歡看書學習,知識水平也不差,你說,你是不是適合薛寶釵?”
聽我說完,張莉的眼神突然間迷離了起來,半天沒說話,我看她有些奇怪,忙拍了拍她的肩,問道:
“你怎麼了?”
張莉彷彿從一次冥想中驚醒,突然尖叫了一聲,音量雖然不大,但臨近的曉旭和袁玫還是聽得真切,都回過身來望著我倆,曉旭快步走了過來問道:
“張莉你怎麼了?”她一轉頭見我在她旁邊,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滿臉怒容的看著我,厲聲呵斥道:
“李佳奇!你是不是又幹那種事了!”
“啊?哪種啊?我什麼也沒幹啊!”
張莉見曉旭冤枉了我,趕緊替我辯白道:
“曉旭你誤會了,佳奇沒做什麼,只是我剛才分神了,被嚇了一跳,沒事的。”
曉旭聽了,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溫和了,她略帶一絲歉意地跟對我說道:
“對不起呀,冤枉你了,我還以為你…”
“小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曉旭對我的懷疑是有理由的,昨天還抱了她,張莉這麼一叫,也難免她多想。
袁玫剛才一直沒說話,見沒發生什麼,說和了兩句,寬慰了我一通,便又拉著曉旭去對戲了,又把我和張莉留在一起了,張莉搖了搖我的手,對我說道:
“對不起,害你被曉旭誤會了。”
“沒關係的,不用放在心上。”
張莉看起來有些躊躇,衝著我欲言又止,我見她這樣,問道:
“你有什麼事嗎?還是有什麼話想說?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幫。”
張莉笑著搖搖頭道:
“倒也不是想讓你幫什麼忙,只是…”
張莉特意拉長了聲音,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盯得我有些緊張,我問道:
“只是什麼?”
“你跟我說實話,不許撒謊,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