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大門的時候,南詩織發出不堪重負的嘆息,她知道姐姐這一走,南家本就不多的凝聚力會被再度擊碎,已經不是搖搖欲墜,而是轟然倒塌。
雨宮真晝這時才說道:“其實我很期望南家就此覆滅,如此你才能和我一樣,得到自由。”
南詩織搖頭:“我本就是自由的。”
“只是你這麼認為。”雨宮真晝打起雨傘,信步向前:“你我身上都有鎖鏈,區別在於,我的鎖鏈有形,而你的鎖鏈無形。”
南詩織張了張口,似乎無法反駁。
她不是沒想過離開,可每次動了這個念頭,記憶裡彷彿就有無形的鎖鏈纏繞住她的身體,將她束縛在那座宅子裡,離不開也掙不脫。
雨宮真晝忽然抬起手輕輕握住妹妹手腕,問:“如果我現在就要強行將你擄走,你會反抗嗎?”
南詩織幾乎瞬間如同觸電般的抽回右手。
這也是一種回答。
雨宮真晝笑了笑,不說話。
“對不起。”南詩織知道姐姐是好意。
“我原諒你了。”姐姐摸了摸妹妹的頭髮,溫柔依舊在。
“現在倒是輪到我在羨慕姐姐了。”南詩織迷茫的說:“過去的我根本不會這麼想。”
“那過去的你想的是什麼?”真晝輕柔的問。
“姐姐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那,先聽假話?”
“假話是我想讓姐姐和我得到一樣的關注和幸福。”
“真話呢?”雨宮真晝又問。
南詩織這一次停頓了十秒鐘,才顫抖著聲音說:“真話是:我絕不想變成姐姐這樣。”
好一陣沉默後,雨宮真晝幽幽道:“原來你對我那麼好,是因為同情,也是因為害怕。”
南詩織揉了揉眼眶:“我是不是很卑劣?”
“有個人對我說過大夏的一句話——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真晝早已看開了過去,心胸豁達則天地寬闊:“你對我的照拂是真的,不論處於什麼目的,我都對此深有體會且十分感激。”
恰到好處的一陣風吹過,遠方几縷炊煙升起。
黃昏、細雨、雨傘、和服、青絲、淺笑。
畫面定格在南詩織的眼中,她再一次深深的意識到,原來和姐姐之間的距離,已經如此遙遠。
自從走出南家後,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風雲和波瀾,而是嚮往著那更廣闊的世界、更自由的人生和更確切的目標。
反而是自己,被束縛在這裡,除了手中劍之外,什麼都沒剩下……即便是這把刀劍,也是家裡人給予的責任,是南家的傳承。
她咬住下嘴唇。
她開始羨慕了。
收拾好了心情,她強作鎮定,和姐姐閒聊著,路程也變的有些漫長,去往車站的道路上,經過一段路程,鐵軌穿過那條並不長的隧道,像是鋼鐵鑄造而成的血管,紅綠色的燈光閃爍,一輛列車駛過兩人的前方,帶起一陣風和一片水。
“看來,來的時間不太巧,下一班車還要半個小時。”雨宮真晝從路人那邊聽到了訊息,轉過身說:“繼續陪我走一走?”
“嗯。”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出門過?”
“十一歲的時候吧,偷偷帶著姐姐跑出來,走了一半就被抓了回去。”南詩織望著某處。
“當時我們穿過了隧道,想要跑到世界盡頭去。”真晝懷念的低語道。
“長大後才知道,不是什麼世界盡頭,也就是離開家不到二十公里遠。”南詩織說:“那段鐵軌,已經廢棄了。”
“過去瞧瞧,也看看曾經沒機會走到最後的旅行地點。”
不由分說的拉著妹妹的手,真晝跑向隧道,兩人穿過隧道,抵達了一片早已廢棄的地段。
鐵軌染著青綠色的鐵鏽,木枕下面長出蘑菇,黃綠色的雜草半枯半榮,兩側的林蔭鬱鬱蔥蔥,遠方的黃昏夕陽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