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玦兩拳緊握,連嘴角都咬出了隱隱的血跡。
他改坐為跪,恭敬拜了三拜,說:“可否請閻君告知他如今的轉世在何處?”
“沒有轉世。”
“沒有?”
“生死簿上關於他的記載到此為止,並無下文。”
“閻君,這又是何意?”
“出現這一情形不過兩種原因:一者,他成了荒魂,雖然肉身死去可魂魄還在人間遊蕩;二者,他沒有喝下孟婆湯也沒有走過奈何橋,他不願再轉世託生,而是去了幽冥之中的黃泉村。”
黃泉村?由此蘇玦心中也燃起了一絲希望,“可能請閻君查明他在何處嗎?”
“本君的森羅十殿都沒有此人,但在不在幽冥本君尚不可確定,如果他不願再轉世便是在黃泉村,那地方在幽冥於屬於方外之處,住在其中之人既沒有前世、也沒有今生和將來,除卻每年回一次奈何橋以外幽冥中人也對他們沒其他管束,所以即便是本君也無法回答你。”
“便是說黃泉村中人都在閻君管轄之外嗎?”
“可以如此說吧,黃泉村中的人都並非一般,雖然本君答應過要幫你,但妄斷天機卻是大大的不可。”
“好,那蘇玦再請問閻君,現在不日城中的這個蘇燁樓到底是誰?為什麼他會有與那人一般無差的記憶和性情呢?”
“不日城,”這神像沉吟了半晌,“這其中之人均不在生死簿上,本君不知。”
“那黃泉村,我有辦法去嗎?”
“黃泉村是幽冥和人間的縫隙地,你之前和越千瀧便是從那豐都烏有殿外的奈何橋上跳下才到那裡的,如今你們若再找到那橋,應該也可以到達,不過蘇玦,本君要提醒你,你們上次已經燒燬了志掩山上的所有地縛靈,沒了地縛靈就沒有通途連向人間和幽冥界了,一旦你們到了黃泉村,或許再也回不了人間。”
豐都、烏有殿、奈何橋,這些越千瀧都提到過。
蘇玦拱手拜道:“多謝閻君相助。”
“黃泉村之事,你定要好好考量。”
這聲音消失了,沒想到真如越千瀧所說的,他費心十三年才找到的女媧魂石和月靈草,救回的竟然不是蘇燁樓。蘇燁樓跌坐在這蒲團之上,憋了十來年的眼淚一下猶如泉湧。他當真是愚蠢,而且愚蠢至極!他不單沒救得了蘇燁樓,還讓他人擅用了他的皮囊,如果可以蘇玦真想當即就自盡,這樣便可到黃泉去好好看看那人到底身在何處了。只可惜,如今他已經歸了魘池,浸燭還有曄剎族,他只怕生生世世都難再跟這二者脫開關係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青年才起身,那些淚痕都幹了,如今貼在臉上,被這晚風一吹甚是生疼,他一個人走在回啟荒城的路上,心中已經有了一番盤算。
據越千瀧說豐都在赤予離開後就已經毀了,想來那城中的烏有殿和奈何橋也不見了蹤影,如今知道這幾地位置的就只有當初和自己一道跌入黃泉村的越千瀧,不管怎麼樣,他也要將這人救回來。
幽冥界,枉斷城。
羅睺在赤凌身邊孑然而立,他手中拿的還是那把銀槍,自從黃泉死後他就一直將這人帶在身邊,就算睡時也放在枕邊。而如今有羅睺在赤凌也覺得更加親切,畢竟他體內還有自己侄兒赤予的所有功力,這樣看著羅睺時,赤凌彷彿覺得那孩子還活著。
“君上,蘇玦終於發問了,也虧得君上一番苦等。”
“本君等這些時日又算什麼?倒是苦了那些在黃泉村中的人,人間一日,幽冥一年,算來如果他那兄長就在黃泉村的話,應該已經在此等了四千多年了。”
羅睺皺眉問道:“為何君上不把崔府君和嬴府君叫來問個清楚?每年從黃泉村回來之人的輪轉儀式可都是由他們負責的。”
“對黃泉村中的人不可多問,只按他們的意思來辦就好,若願意輪迴便讓他們走了奈何橋,若不願意就對他們行刑之後再送回黃泉村。幽冥對這幹人等的處事向來如此,本君不可因為蘇玦之故壞了規矩,洩露了天機。”
天機?若不是因為天機,赤予、黃泉還有赤幽又怎麼會是那般下場?這樣的事羅睺已經看過一次,他不想再看到下一次了。
蘇燁樓、黃泉村,不管怎麼樣,他也要查明這人是誰。
從那天之後越千瀧就沒見過蘇玦,她和柏皇等人在這荒原上兜兜轉轉,可連一點線索也沒有,這裡簡直比北域的滄浪原還要荒涼乏味。他們在此處感覺不到飢餓,也感覺不到疲倦,只能的唯有看著這月輪。越千瀧實在撐不下去,只跟柏皇說先去找齊衍等人。
昊英的三足金烏鳥飛來了,跟著它的指引怎麼說也得走上好幾天啊,柏皇也不會御劍,而且在這種地方怕是也不能御劍而行吧。
“真不知道這裡的時間是不是跟外頭一樣,這一算下來我們可是已經在這裡耗費十天了,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不日城。”
“主上和洛公子他們倒挺滋潤,昊英說那個宋柔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著,可比越姑娘這樣風餐露宿舒坦多了,我一直勸你你偏不聽,還要自己來受這些冤枉罪。”
“安逸最能消磨人,你看你們主子還有洛吟桓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洛吟桓修為不深,而定力也並不及出眾,但齊衍嘛……這是一直讓柏皇費解的地方,齊衍為何能被一個小小的宋柔迷惑住?齊衍身上好歹流著人皇伏羲的血脈,他刻意留在宋柔那宅子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要此時,越千瀧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
前面的那個人……會是蘇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