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端王妃,端王妃道:“你直說便是,這事與你又沒有什麼關係。”
徐夫人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就是他當時那個態度,不像是與爹爹兄長久別重逢,一點也不激動,眼眶都沒紅一紅,但你要說他失禮吧,他禮數又十分周到,不多一分,不少一份的,就是……挑不出毛病來那一種。但又不是怯懦或者守規矩,就好像,好像故意要這麼著似的。”
盛明麟凝眉聽著。
徐夫人又道:“但老爺考較他學問,他卻是對答如流,我只粗識幾個字,聽不太懂,但看老爺的神情是十分滿意的,看景湛的神情又有些驚訝,好像他確實挺厲害。”
“事後老爺還說,說他實在是聰明,又連連嘆氣,說可惜天妒英才什麼的。我自然是更加上心,之後老爺時時過去,他們父子相處時我不好在場,但看老爺神情,越來越滿意,甚至還說這孩子是不世出的天才,只等再大大,便可找機會揚名。那時候看著一切都挺好,老爺也高興,還幫我弟弟謀了個缺,我心裡也是鬆了口氣。”
她停下來。
盛明麟問:“他可有什麼癖好或者習慣?或者小動作?”
徐夫人搖了搖頭:“這,我當真不知,我畢竟不是親孃,孩子也大了,我也不湊上去討嫌,只管送東西,後來發現他十分挑,我就每回都多準備一些,讓他挑。他似乎偏好鮮嫩的顏色,譬如桃紅杏黃,又喜歡香甜的薰香,吃食也偏甜。我還曾與老爺說過,老爺說這是江南人的習慣,有才華之人這些全都不算什麼,我也就不管了,反正他喜歡什麼就給他置辦什麼。”
“原本一切正好,老爺日日都高興得很,還說待到他壽日時好生辦辦,大宴賓客,也叫景遷露個臉……結果頭著壽日前一天,一大早,丫環慌著來找我,說景遷出事了。”
她打了個哆嗦:“那天亂的,我腦子一團漿糊,反正景遷就這麼端端正正躺床上死了,穿著給他置辦好的新衣裳,從頭到腳簇新,頭髮都一絲不亂,臉上……臉上還笑著,我一眼瞅見就癱到地上了,老爺回來一看,當時就吐了血,整個人都氣瘋了,連說了三聲,好!好!好!”
她聲音都打顫顫,“真是,萬沒想到這孩子會這樣,他就好像故意回來,故意露出才華,叫他爹歡喜,再……再一下子……”
再戛然而止,好讓他痛苦的。
當時徐福把他送走應該是好意,可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這就等於,他爹把他給放棄了。
他一枚彈珠,害死了他娘和沒出世的妹妹,心裡正是內疚又難過的時候,他爹又把他送走,這對於他來說,可能就是被放棄了。
如果他是雙重人格,那另外那個人格,可能是在幫主人格報仇?
他的腦回路大概是要告訴徐福,你們輕易放棄的人,如此優秀,可是你們卻佔不上半點?
所以,這證明那個人格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且是一個肆意邪妄之人,報仇的方式也與旁人不同,真真是格外誅心。
盛明麟又細問了幾句,等徐夫人走了,端王妃還道:“其實她是個能耐人,心思細,又聰慧,識時務,這麼大的事情,京城裡愣是沒傳出半點兒,我一直只知道是猝死,可見府裡她管得是嚴密的,她說的這些,應該都是真的。”
盛明麟點了點頭。
下午,一家人回了府。
盛明麟寫信給四皇子知會了一聲,請了一道手令,第二天,就去找許鶴書,準備去一趟李玄家。
李玄家這個案子懸而未決,但大理寺已經在忙別的案子,許鶴書嘆著氣把卷宗全都給了他,道:“你看看,若能找著線索也挺好,畢竟是這麼多條人命呢!”
盛明麟便在馬車上細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