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燁聽聞風陌邶說欠了白珞一條命,聽起來心中總感覺不是滋味,但見白珞不肯收風陌邶為徒,心中又隱隱有些高興。
白珞哪知道宗燁心思,還以為是他聽自己講以前的事聽得乏了。“我就說很無聊吧,你卻偏要聽。”
“我很喜歡聽。”宗燁淡淡一笑:“師尊其實不願相信殺害搖光星君偷走靈珠的人就是風陌邶把?”
白珞點點頭:“風陌邶、姜輕寒、己君瀾三個人後來在崑崙墟住了數百年。我除了與薛惑、葉冥和妘彤偶有來往,在陸玉寶上崑崙之前也就與他們三人相處最久。三個人裡姜輕寒嬌氣,己君瀾頑劣,風陌邶驕縱,但三個人心性卻不壞。”
三個人在崑崙墟住了數百年,風陌邶學了碎鬼,己君瀾學了風刃,姜輕寒武功根基最差,雖然什麼都沒學會,但筋骨也算是紮實了不少。
宗燁認真看著白珞:“以後我可以一直陪你。”
白珞忽然心中一動。從來不曾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有膽子,有時間來陪她。
活得太久,就連滄海桑田變幻再美也失去了吸引力,看得久了即便是籠了粉色輕紗似的晚霞也變得稀疏平常。
有的時候白珞很羨慕人,壽命短一些,那些好聽的諾言便能成真,不夠時間去看這世界,便能讓所見的每一眼,經歷的每一件事變得彌足珍貴。有人說“一直陪你”,那便能盼著那個人真的能陪她一世。
可惜她是白珞,可惜她是生於混沌之初,與天地同壽的監武神君。
白珞看著宗燁不置可否地一笑。她從未因任何事感到過失落,她主殺伐,要的就是果斷,所有的遲疑,所有的優柔都不應該出現在她的情緒裡。然而宗燁一句話卻讓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失落”這樣的情緒。
天地如此之大,實則沒有一個人能真正陪她。宗燁雖然身懷赤靈珠但卻生在佛骨之上。他的壽數只怕與謝謹言等人無異。所謂的陪伴,在人看來也許久。但在她看來不過是白駒過隙的一瞬。
白珞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白珞舉起酒壺,就著白瓷壺喝了一口。無論是謝瞻寧的霜梅釀,還是宗燁的一句陪伴,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已。
四方神中,她冷心冷情,薛惑放浪形骸,看似南轅北轍卻是如出一轍的心思。他們四方神中,唯有葉冥有能力一睡百年。無論是她還是薛惑,總需要一些東西讓自己感覺活著。
白珞轉著手裡的白瓷壺,她忽然理解了妘彤為何瀕死之時卻還想著未明宮,卻還想著在魔界被囚禁的前年。無論她曾經與神荼發生過什麼,但神荼的不死之身一定是讓妘彤有所期待的吧?否則她也不會至死都還記得。
宗燁看著白珞落寞的背影,長長的睫羽倏地垂下。剛才那句承諾此時看來就像是小孩子隨意說出口的話一樣。
宗燁聲音沉沉地:“如果我是魔族,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著你了?”
白珞腳步驀地頓住,眉頭微蹙:“不能。”
白珞冷冷說道:“如果你入魔,我可能會殺了你。”
白珞走後,宗燁獨自一人站在風清亭。風清亭外的湖泊周圍陸玉寶種了些曇花。夜裡星月倒映在湖面,曇花散著幽幽香氣。那水面上的倒影著的人,生得劍眉星目,卻讓宗燁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