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知府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玄晁,原是沐雲天宮的外門弟子,
兗州知府雖說是個朝廷衙門,但其實自四大世家同治中原以來,朝廷衙門就形同虛設。只不過沐雲天宮因是皇族遺脈,就沿用了知府的設定,琅琊之外為了方便管轄便設定了知府。
說到底更像這知府更像是個鄉紳,除了每月能得到沐雲天宮送來的東西,就是個處理鄉里鄉親家長裡短的人。
沐雲天宮被焚之後的這五年裡,沐雲天宮也無力再接濟。每月尋著慣例送來些米麵,已是極限。玄晁受過沐雲天宮的恩惠,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但為了能讓兗州百姓日子好過些,自己便把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
玄晁的那個宅邸從外面看紅漆的木門也算氣派,但院裡真真是一貧如洗,除了些肆意生長的野花,連個花崗石做的石桌石凳都被典當了去。
玄晁走進廚房洗乾淨手端了一碗熬了兩個時辰的紅豆粥自己端回屋裡。
屋裡門窗緊閉,窗戶上糊了窗紙,屋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燭燈。這屋裡住著他的夫人,喚做知瓊。
他夫人的一應起居都由他一人親手照料,就連打小就跟在他身後的小廝石頭也不讓進來。
那屋裡漆黑,榻上躺著一個病懨懨的女人。那女人模樣清瘦,兩鬢生了些白髮,但臉龐仍是少女模樣,只是沾染了病氣,看上去不太精神。
玄晁走到榻前,輕輕將知瓊抱在懷裡:“今日回來得晚了些,紅豆粥才剛剛煲好。”
知瓊半倚在玄晁身上飲了一口紅豆粥頓時皺起了眉頭:“玄郞怎麼今日又放了那麼多糖?”
玄晁笑道:“今日用麥子熬的粥,味道澀了些。想著瓊兒不愛吃苦的就多放了一些。瓊兒是不是不喜歡?”
知瓊看著那碗紅豆粥,濃稠的一碗粥裡還放了紅棗。她接過紅豆粥輕輕笑道:“喜歡的。”說罷將那碗紅豆粥一飲而盡。玄晁的神色這才放鬆了一些。
玄晁將空碗接了過來扶著知瓊睡下,他替知瓊掖好被子:“瓊兒先休息一下,我去將碗洗了就回來。”
“嗯。”知瓊似是倦了,擁著被子雙目微微閉上。
玄晁走出門去,知瓊緩緩睜開眼看著玄晁的背影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玄郞啊,玄郞,那碗紅豆粥裡熬了人心,放再多的糖她也嘗得出來啊。
玄晁走回房裡,見知瓊已經沉沉睡去。他抬頭看著窗外的月色,今日十五,他知曉今夜已經過了。
玄晁緩緩拿起自己的劍。他用打了補丁的衣袖反覆摩擦著劍身。那劍身已經錚亮,他卻覺得還是不乾淨。彷彿劍上的血漬已經浸了進去,即便看不見血跡也能聞著血腥味。
玄晁擦了許久自己也變得煩躁起來,起身揮著劍在月色下引得院中的老樹樹葉簌簌落下。
那劍是玄晁留在兗州時蕭明鏡送的,劍法也是蕭明鏡親授。如今這柄劍不降妖,不除邪祟,卻用來剜人心臟。
蕭明鏡泉下有知,當會很失望吧?
“玄郞。”清淺的女聲似一汪甘冽的山泉。
玄晁眉宇之間的戾氣頓時消散。他收起劍回頭看著知瓊:“夜裡風涼,你怎麼出來了?”
知瓊淺淺一笑:“此時覺得好些了,悶了這許多天,出來走走也好。”
玄晁趕緊將劍收起,自屋中拿出披風來給知瓊披上。蜀錦的披風上面用摻了金絲的線繡了海棠。這披風是這知府宅子裡最值錢的物什了,若是典當的話當能值得百十兩銀子。但玄晁從來不肯將這披風典當了。
知瓊攏了攏披風鼻尖有些紅,她看著月色照不到的那一頭啞聲道:“玄郞,不如……你讓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