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鳥在空中悲憫盤旋,其中一隻猛地向前一飛,撞在龍脊峰刀削的山崖上,頸骨驀地折斷。鸞鳥的羽翼還來不及收攏便向著龍脊峰下無盡的深淵落去。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這哀鳴成了崑崙大地陰暗處的背景。
這一天,龍脊峰的雪特別的大,不僅僅是在龍脊峰頂,這雪落在天池畔,落在崑崙懸圃,落在炎火之山。
“好久沒下雪了。妘煙離你還記不記得上一次崑崙下雪是什麼時候?”薛惑神色輕鬆,彷彿在閒話家常。
“上一次?得是在天元之戰了吧?”妘彤淡聲答道。
二人一問一答,彷彿就是尋常相遇時的寒暄。只不過此時薛惑在玄鐵的囚車裡,而妘彤走在囚車的最前面。她身旁簇擁著穿著黑衣的鬼面銀羽衛,讓她整個人在這如墨畫般的山水中格外突兀。
在薛惑身後,葉冥在另一個玄鐵囚車裡。他背脊筆直,一襲天水碧的衣衫在風雪中輕輕飄蕩,這玄鐵囚車也沒有減去他的氣度。
多日的誅仙草湯藥讓薛惑與葉冥都有些臉色發白,身子骨也乏得很,其實要像葉冥那樣挺拔的坐著很難,也很費力。
薛惑是毫不在意那點仙家氣度的,他斜斜坐在囚車裡,任由自己那粉色的衣衫半搭不搭地擱在肩上。若這囚車裡再多一個金絲軟墊,一個金玉酒壺,幾個金玉酒杯,那這囚車就活脫脫的是姬樂坊。
薛惑手指輕輕敲在自己膝頭:“妘煙離,當初就算是天元之戰北陰酆都大帝都沒有你這般大膽。你是想讓伏羲、祝融、神農三族都無後了不成?”
除了薛惑與葉冥二人,姜輕寒、姜南霜、己伯毅、風陌邶等人也在其後,被押送著往山上行去。而己君瀾被妘彤帶在了身邊,手上扣著沉重的鐐銬。
聽見薛惑如此說,己君瀾眼神微微一動。可己君瀾還沒什麼動作,便被妘彤一拽鐐銬,差點一個趔趄摔在雪地裡。
妘彤嘲諷地看著己君瀾:“小丫頭,你不要想著你死了我就沒什麼東西可以拿捏他們了。風家和姜家的幾個小仙君,各個都可為我所用。”
己君瀾暗暗磨了磨後槽牙,一雙眼睛圓瞪著妘彤。妘彤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小丫頭沒跟白燃犀學多少本事,但這愚蠢暴躁的情緒倒是學了有七八成像。”
己君瀾怒道:“不許你說她!”
“哦?”妘彤饒有興致地看著己君瀾:“你的父母、表哥還有未婚夫都要死了,你現在卻還有心思維護著她?”
己君瀾又瞪了妘彤一眼:“這兩件事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妘彤抬了抬眉毛,狡黠一笑:“我與你做個交易好不好?”
己君瀾戒備地看著妘彤:“您想做什麼?”
妘彤低低一笑:“我若讓你刺她一箭,你可願意?”
己君瀾恨道:“自然不可能!”
妘彤又說道:“那若你刺她一箭,我便可以放一個人,你可願意。”
己君瀾臉上閃過一瞬的怔愕。
妘彤愉悅地笑道:“你看,正義原本就是很廉價的東西,不是你不會作惡,只是條件還未到而已。說到底只要有利,便有趨利之人。無論哪裡都是。”
己君瀾臉上劃過一絲厭惡,扭過了頭去不與妘彤說話。
薛惑斜倚在囚車裡,姿勢雖然輕鬆,但面色卻越來越沉。
誠如妘彤所講,這世間不乏趨利之人,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有足夠的誘惑,像是風千洐、姜濂道這人為人敬仰的帝君也會作惡;天樞星君這樣與天地同生的神尊也會為虎作倀。
對於妘彤來講,她與三大氏族一絲感情也無。妘彤對四方神都能下手,更遑論三大氏族這些後輩?斬草除根對於妘彤來講並沒有什麼障礙。
一行人沿著險峻的龍脊山山路行至封頂。
峽谷結界前,宗燁倚坐在嶙峋突兀的岩石之上。他似等了許久了,連肩頭都積了雪。
宗燁看著妘煙離走進,抬了抬眼皮:“走吧。我們進去。”
妘彤冷道:“金靈珠帶來了?”
宗燁神情懨懨的,像是沒有聽見妘彤的話似的,隻身往峽谷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