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輪殘月掛在夜空,照得燁剎殿的烏木黝黑髮亮。
灰褐色的鵝卵石圍著一汪溫泉,溫泉表面上氤氳著水氣,靠近岸邊的鵝卵石之間長者殷紅的曼陀羅華。
殷紅的花瓣似龍爪般微微卷曲,在沉沉的夜空之下顯得格外妖冶。
宗燁抱著白珞赤腳站在鮮紅的曼陀羅華之間。
曼陀羅華有劇毒,但其生長的土壤、水域卻能解百毒。
宗燁抱著白珞一步一步走進溫泉裡。溫熱的泉水漫過宗燁的腳背,赤裸的腳踝,浸溼黑的錦衣。
宗燁輕輕將白珞放進溫泉水裡,讓白珞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上。白珞與宗燁黑色的墨髮飄在溫泉水面。氤氳的水汽蒸得二人的眼睫結了層水汽。
白色的中衣被水浸溼,一絲鮮血頓時融在了水中。白珞輕哼一聲,額頭抵在宗燁的脖頸之間極不舒服地動了動。
宗燁頓時慌亂起來。他一手攬住白珞的腰際,一手按住白珞側腹的傷口。鮮血從白珞側腹傷口遠遠不斷地流出。一開始是黑色的血,慢慢變成了鮮紅的血,而後緩緩止住了。白珞終於平靜了下來。
宗燁長舒一口氣。這才藉著月色看向白珞。
月光清清淡淡的灑在白珞的臉龐,毒血被清出,又有溫泉水的熱氣正在臉上,白珞的嘴唇終於褪去了烏青的顏色,逐漸透出些紅潤來。兩瓣綿軟的唇透出些嬌嫩的粉色,水珠沾在唇瓣似晨露懸於柔嫩的花瓣之上。
平日裡白珞紺碧色的眼眸即便沒什麼情緒也總是透出一股冷意。現在她緊閉著雙眼,那股冷意便蕩然無存。溫泉水汽在白珞的臉上蒸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額前的碎髮溼噠噠地黏在臉頰上。
宗燁伸出手輕輕將白珞的碎髮綰到耳後。宗燁冷白色的之間穿過白珞的烏髮,玉白的臉頰最後懸在那粉嫩的唇瓣之前。
驀地,宗燁收回手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怎麼能如此褻瀆白珞?
自己這雙沾了血的手有什麼資格去碰白珞?
宗燁攤開將手浸在溫泉裡攤開手。他好希望也能有一股黑血從自己掌心溢位。好希望自己手掌上的罪惡能被這一汪浸了曼陀羅華的溫泉給洗滌乾淨。
但是不能,曼陀羅華泉能解百毒,唯獨解不了他的毒。
自己到底是誰?
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白珞的金靈珠是不是自己取走的?
宗燁什麼都記不得,心中只有無盡的惶恐。難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六位師父不夠,還曾親手剜出了白珞的金靈珠?
他竟然是這樣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嗎?
白珞似夢囈般的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不安分地在宗燁脖頸蹭了蹭。
宗燁抱著白珞,下頜輕輕放在白珞額頭磨了磨。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他從沒有來過這裡,從沒有被人叫過聖尊,也從沒有碰過白珞的金靈珠。他希望自己僅僅是一個被廣慈撿到的棄嬰,小無相寺的孤兒。
可是他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是關於他的前世是一場噩夢,還是關於小無相寺,關於白珞,是一場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