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幹什麼呢?”女老闆雙手一攤,“又不太老,閒下來反而胡思亂想。就這樣浮生若夢,也好!”
我笑,傾身過去跟他擁抱了一下。想老天何其殘忍,又想其實紅顏多薄命,眼前人是這樣,蕭晗也是這樣,女人,縱然有頃國頃城的貌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被命運擺佈得服服貼貼?!
人生,是來日方長,又何嘗不是去日苦多。
我的嘆息無聲沒入空氣,跟高天成走出那間小館兒,正是中午,豔陽高照,我深吸一口氣,高天頭側過頭來認真的看我。
“看我幹嘛?”
“看你咋滴!”
“你再瞅?”
“我就瞅,我就瞅。”
他邊說邊跑,我在後面追。我忘記了他的那條殘腿,兩步就把他逮住,我喘著氣,笑著,後來笑容僵硬的凝固在我臉上,看見他額上豆大的汗珠像哨兵一樣整齊的從他額頭面板上冒出來。
我低下頭來,看他那條殘腿,醜陋的痙攣。
“天成。”
他想朝我笑,可笑容太過難看,難看到我忍不住落下淚來。
高天成俯身,像只老鷹兜頭過來,我被他結結實實的圈進懷裡,我一動不敢動,怕驚了他的疼痛,多年以後再回想,人生最溫柔不過也就生命中的幾個剎那,或許還有配額,用過,也就沒了。後來人見到的那個自己,周身看不見刺,也沒鎧甲,卻發現那人刀槍不入、葷素不忌、軟硬不吃。其實說到底,又不過事過境遷罷了。
“一會兒我來開車吧。”我下頦抵在他肩膀上。
他推開我,“我沒事兒。”率先轉過頭去。
我緊走兩步追上他。
“我行的。”我語氣倔強。
高天成臉色冷硬。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行?”
我停住腳步。多少傷,跟了人一輩子。多少痛,烙進骨頭裡。不不不,他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高天成,我所認識的那個高天成,一輩子不知道敗字怎麼寫。
他已經坐進駕駛艙,發動汽車,汽車引掣轟鳴,車身輕微抖動,他緊握方向盤。隔著前車窗安靜的看著我。
我朝他走過去,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扣緊了安
全帶,他發動機車,車子緩慢行駛出停車場,然後車身向左進入主路,平滑如魚。車不少,但他開得真穩,尤其還來得及騰出一支手來握住我放在膝蓋上的手,這個動作何其久違,我記得那時跟張若雷剛剛在一起,他開車時總是一手握著方向盤,另外一支手騰出來握我的手,有時我抗議,說這樣不安全,他不由分說。
我將頭轉向窗外,十年人事幾番新。如今他人不知在哪個天涯,我又嫁作他人婦。
我反手握緊高天成左手。
“高天成。”
“嗯?”
“我愛你。”
我說。
我側過頭去看他。他開始將臉繃得緊,嘴唇抿得緊,就連胳膊上的肌肉都僵硬一如岩石。但少頃,我見笑容在他臉上一如初春的溫雪融化,竟有紅暈緩慢爬上他兩頰。我手指跟他十指交叉,將他手背送到唇邊,輕輕吻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