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條臉委屈的扁扁嘴,這才完全收聲,也不在我們旁邊侍候了,洗了後到客廳去看電視。我和高天成相視一笑。
沒想到隔天傳來鍾靈的死訊,她住本城一家富麗堂皇酒店的總統套房,洗完了澡,連張浴巾都沒有披,她就那樣從28層高的樓上一躍而下。她很瘦,面板很好,新聞圖片卻為她的面板打上了馬賽克,連臉都沒露。她死後,留給這世界最後的影像就是一團模糊而遙遠的圖片,辨不出形跡,語焉不詳。
警察查她的來路,查到我這裡,詢問她在我這裡都曾經發生什麼。
發生了什麼呢?酒。她喝過了酒,酒勾起她的傷心事,她最終決定以死來成全自己的過去。不要再折磨我了,如果這個“我”都沒有了,一切可能才能最終成雲煙消散。
所謂的事過境遷,事在心裡總過不去怎麼辦?只有境遷。鍾靈這個“境”遷得有點兒一步到位,再也回不來了,她走得果斷而絕決,連憑弔的機會都不留給自己。
我以為鍾靈會給我留下一封信啊之類的,至少陳明因果,然而也沒有,她連片言隻語都沒留下。雲淡風清,有時我甚至有剎那恍惚,也許她沒來過,從來也沒來過。
她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正如她走。
一個謎。
女人啊,成了謎,有時竟是以生命為代價。
接下來聯絡她真正的家人,我們還要藉助官方的力量,這才一點一點揭開鍾靈的真實身份。她從廣東新會過去印度,在印度做特殊行業,在那兒第一次見到康生,康生是她最大的恩客,後來康生把她帶到美國,她繼續在美國的紅燈區操皮肉生涯。有時她想上岸,但康生從來沒說過要娶。
所以女人不能活得太過有自知之明,她太過介意自己的出身,在愛的人面前便失了章法。自信這東西特奇怪,有時無知反而能讓人生出迷之自信來,而當閱盡千帆,自信有時反沒了底氣。
見過世面的人知道天高海闊任鳥飛,卻心知有自己永遠無法啟及的高度,沒見過世面的人茶杯裡總能翻出風波,關鍵還以為自己翻出來的是大風大浪。不但如此,還能左右風向,若真遇見這情形有人買單就更加了不得這行為會愈演愈烈。不難理解啊,行為本身被正向強化了嘛,勝利了嘛!而人都願意獲得成就感,哪怕那行為他自己也心知不光彩、並不值得稱頌。
所以從這個角度去理解歷史上的很多人大家都會釋然:小人為什麼會在小人的路上越走越遠?因為他會不斷的得逞。所以可惡的不是小人,而是不斷創造機會讓小人得逞的人。還有一項非常
值得人們注意:跟小人交手勝利的永遠不是正人君子,而是更小的小人。比如昏君一般就都是被太監或後宮搞垮的,太監一般都是被農民起義領袖幹掉的。有些人琢磨怎麼做事,有些人熱衷於研究對方吃哪一套。被研究明白吃哪一套的人便會被吃得死死的。
所以人性不能去細究,細究了以後你會發現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而更加慘烈的一個事實卻是:我可能並不比你強到哪裡去!
在天下幾乎一般黑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行走的烏鴉。如果你看誰不是一身墨色,可能不是他卓然出塵,不過是套了件外套而已。
人性都亦正亦邪,人心都忽明忽暗。
不過,不影響你熱愛它。
當然,也不影響你重生。
重生都是痛苦的,像鷹行將就木的時候去山崖高處磨掉自己的爪子,磨掉自己的老喙,直到它們全部都長出新的來。
人之隨波逐流,大抵是因為無力改變,於是便只好說服自己自己是對的。
所以人最容易說服的物件是誰?是自己!
可是人還有另外一重境界,就是看破但是別說破。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因果,種下以後到最終都要收成。這時仍舊有另外一重眾生相在等你收割。人來一場,有時是為演戲,有時是為看戲。有些人演著演著戲假情真入了戲,有些人看著看著著迷忘我入了局。
你是哪一種呢?
也許兩者皆不是,也許時而a時而b,都是平凡人,七情六慾都有便大抵都無法免俗。所以中國人才講存真理滅人慾,被欲左右的紅男綠女,真難做到兩袖清風,人性有機可乘,可悲同時也才更可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