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想這些又幹嘛呢?我究竟是想搭救張若雷,還只想知道他到底愛誰?
康生看出我的猶豫不決,將自己一條胳膊伸進我手臂:“都來了,你看看你,想那麼多幹嘛?哪怕什麼事都沒有,你來看看他也正常。”
我看看他,陽光照在他側臉,他有魁偉的身材,那一臉絡腮鬍子被他連根拔除後每天早上都會長出一層青幽幽的胡茬來。經他一說,我倒有些豁然開朗,也是,人簡單,世界也會跟著變得簡單。
徑取蕭晗家,有康生陪,我內心倒生安定,更何況他又是我此行最好的掩護。
我打給蕭晗,說:“我在門口,聽說張總病了。”
對方沉默,後來,有人悄無聲息將門自裡面開啟。是蕭晗,她並無太大不妥,甚至妝容仍舊精巧,她眼光直落到我們手裡的東西上,嘴角一扯,露出個嘲諷且意味深長的微笑來。
“怎樣?還要這些花裡胡哨的過場幹嘛?你不就是直接來砸場子的麼?”
比如我眼下就十分佩服蕭晗,她總能一語中的,且一針將你扎出血來,然後目光中還透露出雲淡風清。我原先以為她什麼都在乎,什麼都想牢牢霸在手中,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不是的,可能她才是看得最通透的那一個,這世間於她來講才真正生無可戀,沒人、沒事,能入她心、能傷她心,你也不能就說她沒有心,她也有過,她一定有過,只不過後來有人無情的把她那顆心也切割凌遲得血肉模糊,從此後,你再說不好她是涅槃重生了還是從此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
我低頭一笑,康生讓我先進了房。幾人並無寒喧,康生把東西放到茶几,蕭晗徑領我們進入臥室,見張若雷躺在床上,沒睡,但整個人像支鬼。
我眼淚一秒飆了下來,我想到剛跟淮平離婚時我那副鬼樣子,我又想起張若雷家逢鉅變,他一個人遠走天涯,又慘被人算計,那段時間他在外面的日子可能還不如現在吧!
他......最需要人的時候,我不在他身邊。然而他走時,把能留給我的東西全部都留了我。
我背過身去,康生翻了半天沒翻到紙巾,蕭晗根本沒那根閒腸子理我在這兒的潸然淚下,我抬起手指,指根沾滿淚水。
“他怎麼了?”我問蕭晗。
“我沒事。”
不等她答,床上那人替她回答。
我瞟了一眼張若雷,後者倒心虛的垂下眼瞼。也就這樣一個細枝末節,我心裡已經不想再責備他。人內心,總有一個地方對某個特定的人永遠柔軟,那人可以在你這兒任性與撒野,幹什麼都成。
於我和張若雷來說,從前是他任憑我,現在是我任憑他。
也算是因果迴圈吧!
虧欠。當被虧欠的人有能力償還時,那人也許會無下限的任憑對方來討債。
我知道在蕭晗這兒永遠要不到正確答案。
我返身到了客廳,康生和蕭晗尾隨而至。
“說吧,”我面對蕭晗,“你怎樣才可以放過他。”
蕭晗翻起眼皮來不屑一顧的瞟了我一眼,慢騰騰揀了個沙發坐下,探身從茶几上拿起細長一根香菸,打火機的火光“啪”的燃起來,把她精巧的五官映得愈加立體。
打火機的火光旋即熄滅,跟硬質茶几碰撞發出清脆的悶哼。長長煙霧從蕭晗嘴巴里嫋嫋婷婷噴出來,遮住她大半張臉。
我冷眼盯她幾秒,料今天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抬腿朝門口走去。蕭晗沒動,康生則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
一路上兩人都無話。
康生也不問我怎樣了。兩個就那樣沉默,他專注開車,我則眼望向窗外。但其實我自己也不太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關注外面流動的人群還是在看街邊的風景,滿眼彷彿都是虛無,漫無目的,走馬觀花也無外如是。
又想起人真是特別奇怪的生物。我記起剛跟淮海離婚那會兒,恨不得朝全世界傾訴,自己像祥林嫂,逮著誰都想跟人痛陳革命家史,眼下的情況顯然比當初糟糕,我卻再不覺得有必要要跟誰去傾訴或者跟誰一起去吐槽。
是啊,生活早晚教會我們閉嘴,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