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想幹嘛幹嘛,愛幹嘛幹嘛。”
我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蕭晗也看到了我的笑。然後她的輕蔑被我輕易捕捉到。好在不知哪部車主正要經過那條路,所以朝她按響了喇叭,蕭晗卻頭都沒回,徑朝自己的車子走了過去。
我和阿東很默契的不再提那個人,有些人就像病,我們終要習慣她像病毒一樣存在於我們的身體裡,何必每天都對它劍拔弩張呢!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就像現在人用抗生素治療疾病一樣,抗生素殺掉興風作浪、在你身體裡作妖的壞細胞,但同時它也會殺掉那些保家衛國的好細胞。據說人越用抗生素身體狀況會每況愈下。
阿東發動汽車,車身輕微抖動,我則低下頭來綁了安全帶,引掣轟鳴,但也不過一秒,車子便又熄火。我剛剛才扣好安全帶,卡扣金屬間發出輕微的“咔噠”聲,車子卻在此時突然間安靜下來。
“怎麼了?蕭晗又......”我朝前車頭望過去,看見一個人,不是蕭晗,一個男人,破衣濫衫,像個乞丐,眉毛鬍子頭髮基本已經分不太清,整個人黑黢黢的,拄一根破舊不堪的單拐。
“這人是誰?這人怎麼......”我偏過頭去朝阿東求證,卻見阿東整個人都在抖,但他在強自壓制自己。
“阿東?”我伸手拔他的胳膊,這才發現他整條手臂上肌肉糾結,硬得像塊石頭。
“你怎麼了?”我有些緊張,內心竟不由生出莫名的恐懼來。“阿東,你不要嚇我。”
阿東整個人埋進車的陰影裡,車內燈是熄滅著的,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呼吸粗重,一如春雷,轟然由遠而至,彷彿下一秒就是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阿東回過頭來看了看我,我這才見他竟然哭了。
他怎麼會哭呢?
那人......我再仔細看車前那人,那人跟阿東究竟有什麼樣的淵源?阿東一句話也沒說,卻轉過上半身開啟車門,他走下車去,我就那樣看著。車庫昏暗的燈光把這兩個人的影子拖在地上,都拉得好長,但卻異常清晰。
阿東朝那人走過去,一直走到那人近前,然後無聲的跟他擁抱。
我開啟車門,也朝他們走過去,我微眯起眼睛來,像一隻發現了獵物的貓。但天知道我只是試圖用這種方式想把眼前那陌生人看得清楚一點罷了。
不!
他不是高天成。
在我印象裡高天成從來沒有這副樣子出現在人前。
不不不!
難道我不希望他是高天成嗎?
我喉嚨有些發緊,一步,兩步,每一步都接近真相。真相
重要嗎?不重要嗎?千萬種想法像火車一樣隆隆輾過。
那邊的兩個人已經分開,阿東搗了那人一拳,那人伸拳朝阿東胸口搗了一拳。兩個人互以相同的手握在一起,然後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兩人再一次結結實實的擁抱在一起。
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站住,收斂目光。
先回身的是阿東,他不敢看我,然後是高天成,他一瘸一拐朝我走過來,我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狂跳的聲音,那是世間最雜亂無章的音樂,聽得我耳內萬馬齊喑,一切都靜止了似的,全世界都彷彿一個巨大的冰凍乳酪。
兩人近在咫尺,他停下,看著我,就那樣看著,他變了那樣多,唯眼神仍舊像從前一樣,半點都沒變化,梅森的眼睛就像他,漆黑如星,精光內斂。想到梅森,我再也忍不住,一行淚從左眼駛下,一直馳到地面,巨大而空曠的停車場淹沒了它墜落的聲音,高天成扔掉拐仗,一把將我抱進懷裡,他整個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部都挪到我身上。
“梅子!”他失聲痛哭。
他們先送了我回家,我和高天成像從前一樣並排坐在車後座,他握緊我的手,我留心到他的指甲老長,裡面佈滿了黑泥,他身上也是,剛才在停車場外面還好,車裡空間密閉,他身上的味道簡直令人作嘔。
“要燻壞你了!”他自我解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