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茜仰起頭來,試圖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復又重新回頭俯下身看自己那一奶同胞的弟弟。
我真不敢想像萬茜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光想一想那情景:她家裡一貧如洗,跟年幼的弟弟相依為命,生活無著,吃的、穿的、用的都只能靠自己,但萬茜那時候也僅止是個孩子啊。
我走到萬茜身旁,算是對她無聲的鼓勵與支援,我希望萬茜可以感受得到。
我到那時才終於明白為什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為什麼人和人之間要有親眷關係、要交朋友,這世界、這命運對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足夠殘忍,所以有時我們需要互相
依靠、互相幫助、互相鼓勵才能走下去。
那叫王姨的中年婦女走過來,給那躺著的少年加了一層薄毯,但是那少年不同意,吱吱呀呀,嘴裡發出類似獸一樣的語焉不詳的叫聲對抗,萬茜和王姨趕緊上前安撫,卻不想冷不妨那少年一偏頭,牙齒小獸一樣嵌進王姨手臂,王姨一甩手,少年這時反應倒快,又一偏頭,又穩準狠的咬在萬茜胳膊上。
也真幸虧萬茜尚未來得及換下出門的衣服,萬茜反應也夠快,少年尖利的小獸一樣的牙齒嵌進萬茜衣袖裡,少年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嗚嗚”的類似小獸一樣的聲音,死死咬住自己嫡親姐姐的衣服,不停搖晃自己的頭,死命拽住,就是不肯鬆口。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王姨一閃身,我正疑問她在此時不趕緊安撫那少年卻跑出去做什麼,這時王姨又一股旋風一樣旋進來,手裡則多了一樣食物,仔細一看,不過是糖。
王姨拿那糖對住少年。
“小歡,小歡,看這裡,看這是什麼?”
原來少年叫做小歡。萬歡?
萬歡依舊沒撒嘴,潔白的犬牙閃著寒光,死死叨住自己姐姐的衣袖,但眼神卻隨王姨的手不停搖頭,看著看著,一串晶亮的口涎又從他嘴裡筆直淌出來,萬茜就勢抽回自己衣袖,而萬歡則像看見骨頭的狗一樣對著王姨手裡那塊糖不停哈哈的吐著舌頭,眼裡流露出乞求的可憐顏色。
王姨把糖剝開,裡面露出奶白色糖來,萬歡的口涎流得更加長,如果不是親人,這場面恐怕讓人覺得噁心。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來,但怎樣努力卻又都抬不高,只一個勁兒朝王姨發出“嗚嗚嗚”的可憐咆哮聲。
王姨把糖遞到他面前,他兩支幾乎快要萎縮得所剩無幾的不靈活、僵硬的手指柴草一樣扎開,又不好使,王姨快速將糖塞進他嘴裡。
只見萬歡嗚咽一聲歡呼,就像得了食物的流浪狗一樣,一面朝王姨諂媚的笑,一面玩命吸吮、咀嚼那塊糖,他微閉起眼睛來,完全陶醉於奶糖的清甜裡,就連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
“小姐,快去跟客人到外面坐吧,這裡我來。”
王姨往外讓我和萬茜,後者的眼光溫柔著陸在自己親弟弟萬分陶醉的表情上,我見她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被覺察的痛楚和無奈,然後又迅速覆藏於自己冷硬的外表下,她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面對我。
說“梅總,走吧。”
我默默跟在她身後出了門,客廳也十分簡陋,竟然連電視都沒有,只有一張三人位的小沙發,一個小几,對面牆壁應該放電視機的地方雖有電視背景牆,卻並無電視。
萬茜看出我眼睛裡的疑惑,對我報以瞭然的微笑。
“萬歡根本分不清楚現實和虛擬,
他在電視裡看到美食會覺得那些都是真的,因為這,他已經砸碎了三臺電視機。反正我原本就不怎麼看電視,所以後來乾脆也就不買電視。”
“你等等我。”
萬茜轉身進入一間南向臥室。
“我去給你找件換的睡衣,還沒拆封的,你今天就湊和穿這件。不行明天我陪你上街或者到網上去買新的。洗完了澡,換套新睡衣睡得好。”
“不用了萬茜。”
我在她後面喊,緊隨其後跟著她進了她的閨房。我以為私底下的萬茜一定是個十分講究生活質量和品味的人,不想她的臥室居然跟她弟弟的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地板、牆紙都是一個顏色,就連床的款式都一樣,萬茜的臥室裡沒有衛生間也沒有衣帽間更沒有什麼梳妝檯,除床外再就是一件樣式、做工、材質都普普通通的大衣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