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可告訴你,如果你讓張福生知道你並沒有懷孕,或者......”
老白沉吟,眼睛在我和張若雷之間逡巡,到最後又似下定決心一般。
“你搞搞清楚,也許並不是張若雷把淮平困了起來。如果你真要一直跟他吵,跟他鬧,尤其讓別人知你並沒有懷孕,那麼好吧,也許淮平......”
老白的話不合時宜戛然而止,說完,瞅瞅我,又瞅瞅正沉默吸菸的張若雷,嘆口氣果斷飄然而去。
“老白!”
我失聲喊。
老白走到門口被我喊住。
“你這樣說一半留一半兒,我怎麼辦?”
老白回身不屑一顧,狠狠白我一眼。
“我管你怎麼辦?”
說完又轉過身面對我。
“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如果我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你仍舊沒答案,那我說再多也沒用。”
她轉過身又欲朝外走,但走沒幾步又回來,伸手很語重心長的將手拍在我肩膀上。
“你知不知道,活到我這歲數的人才會明白,人生沒那麼多真相。人最該珍而重之的真相是此時此刻,聽從你的心。你自己覺得開心、幸福、覺得眼前人值得,足矣了。人生是過一天少一天,人是沒一個少一個。計較該計較的,放下
該放下的。”
她朝張若雷呶呶嘴。
“你跟他在一起,不開心嗎?不覺得幸福嗎?如果真不,也不要管什麼淮平淮不平,如果真是,也別再管什麼淮平淮不平,淮平也是希望你真能獲得幸福。”
老白的話餘音繞樑,我怔愣好久回不過神來,那句話錘子一樣敲打我心,讓我久不能平靜。許多年間,我堅持要搞清楚是非黑白對錯,到頭卻發現人活著就是個難得糊塗的過程。
許多年,我堅持要搞清楚許多事情的真相,到頭卻發現真相有時其實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重要。
許多年,我知道了許多我自以為的真相,到頭卻發現,除了“自以為”外,我從來沒有真正尋得過所謂真相。
這突如其來的感悟弄得我措手不及,回身見氤氳煙霧中的張若雷,他從未如此模糊,亦從未如此清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人似一面鏡子般恰好照見到我自己。
我默然坐在他身邊,從水牛皮沙發上撿起他一支右手來。將那支右手放於我掌心細細摩挲,兩雙手掌的溫度迅速合二為一,那溫柔而熨貼的觸感讓人心生安慰與安全。這旗幟鮮明的感官傳遞過來的直觀表達於我們這些愚蠢的人類來說興許就已足夠,我們還整天妄求些什麼呢?
我真不懂,我將那手背上細膩而專的面板貼於我雙唇之上。
“張若雷。”
我喃喃。
我見他周身過電般輕微抖動,但他刻意繃著,試圖不讓我看見那顫抖。
“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我問。
一直以來我都不明就裡,我這樣一個女人,曾為全世界拋棄,不至太糟糕,但也絕不完美,可能引人一顧,但絕不至於有那個功力和能力傾國傾城。
“值得嗎?”
我問。
“光你為我撒下的那些謊言,光你不顧一切非要跟我結婚,光你人前人後當我如珠如寶,我,真的值得嗎?”
張若雷的菸蒂燙著了他的手指,他卻並未縮手,只平靜將其按熄在菸灰缸裡,之後回身深情望我。他漆黑的眸子飽蘸深情,一雙顫抖不休的嘴唇欲言又止。眼睛想看我,又似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