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婚姻該是兩個漂泊的靈魂,兩顆都無依無靠的心,靠在一起,給彼此力量、溫暖,多難、多兇險,轉頭看見對方,還可以撐下去,還有指望,還有念想。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自己是愛上了張若雷。特別正式的。
我想生命中有他,一直有,陪著他。
酸甜苦辣,成敗得失,都想陪著,不想離開,離開他我會覺人生沒什麼樂趣,離開我,他或者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他有許多女人?
我並不覺得,我覺得,這麼多年,他只有我一個。
張姨說,梅小姐不要怕,我們都習慣了,老太太是這樣,早上會鬧,中午會唱戲,晚上就一直怔怔的。這一天的起伏就是這樣,由強到弱。
我笑,說我不怕。
說這話時我抬眼瞅了一眼張若雷,他也正回身瞅我笑。
我轉身向張姨,說倒是您,辛苦了。
張姨微勾著頭,靦腆一笑。
張若雷朝我伸出手去,也一笑。我晃他的胳膊,抬臉瞅他。
問說你笑什麼?
他一抿嘴,沒說話。
我們幾個魚貫走出老人家的房間,那標緻體面的門在我們身後重重合上,拾階下樓,張若雷在樓梯裡輕聲跟我說,剛才講話像女主人呢!
我掐了他胳膊一把,他一躲。
我和他整天也沒吃過一頓太完整的飯,此際餓起來。張姨手藝精湛,飯菜的味道值得我們的胃熱烈捧場,她見我們吃這麼多,站在旁邊眉眼笑開,連說,下次來,下次來,每次他一個人來都不會呆這麼久的。
可下一次,究竟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老太太究竟是因為什麼才這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想問,有好奇,其實更多的卻是關心。但也明白,如果哪天他想告訴我,不用我問,他必和盤托出。
可不告訴我,究竟是因為還拿我當外人,還是不想讓我跟他一起承擔那些痛苦?可他不說,我只會更多無端的猜測,只會胡思亂想。
車子駛進夜色,暗的夜掩住車的輪廊。先是小道,再後是公路,再然後是高速。這一路上張若雷都無話,只默然開車,但堅持只用一支手開,另外一支手一直握著我的手。我撥開他,說晚上,天黑,開車要當心。
他不說依,也不說不依我。隔一小會兒,手又輕車熟路找上門來。撥了兩次,也就由他。到家時已近深夜,兩人洗洗睡下。
他比我先睡著,黑暗裡看著他的臉,覺得那樣近,但又似乎那樣遠,他眉頭睡著時也顰著,怎麼之前沒發現?我伸出手去,想幫他把皺緊的眉頭抹開,指肚都快觸著他的面板,又怕驚了他的好夢。
我就笑自己,人都說燈下看美人,月下看美人,我是個女人,月下看個男人,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之前跟淮海在一起,這場景不曾有。我愛過淮海嗎?只記得那些傷心,到後來傷心也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