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來看他,就又想起老周說過的那句話。心下悽然。
“上車。”
他說。
我拉開車門,上車,他帶著我離開,一會兒上了外環,過一會兒上了高速。我見已經出城,跟他在一起心倒是不慌,可也感覺沒頭沒腦的。
問他你要幹什麼呀?要去哪兒?
他也不應。
車開得挺快。
一路上他都沉默。我也不再作聲,兩邊夜色匆忙,我把車窗按下一個小邊,風灌進來。約摸兩個鐘頭,車下高速,七拐八轉,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兩邊越發的暗了,車子輕車熟路上了便道。再開出去約摸半個鐘頭,拐到小路,車子開始減速,停在一棟大宅面前。
夜色下大宅顯得異常的陰森沉鬱,高牆大院。張若雷在門外打了個電話,說“是我,開門。”
隔一會兒,一名五十歲上下的女人來開啟了大門,進門後是一陣激烈的犬吠聲,此起彼伏,聲音宏亮,依聲音分佈起落分析,至少有五六條之多,且都是大型犬,這如果不被人帶領冒冒然闖進,恐怕凶多吉少。
奇怪在到了這樣的地方,跟在張若雷身邊,我並不害怕,只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了一點兒,張若雷牽起我的手來,握緊,我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那女人厲聲斥了狗幾聲,那狗兒們便像聽到了命令,漸漸偃旗息鼓。
張若雷拉著我,穿州過省,兩邊花影樹影幢幢,借月投下斑駁影像,映到兩邊的空地和甬道,略顯猙獰。
婦人前邊引路,眼前一幢三層洋房,歐式建築,四根白色圓柱支撐著迴廊,黑胡桃色木門被兩邊的門燈壁燈映得格外凝重。
大門一開,裡面玄機立現,大廳處一架鋼琴,沙發、茶几,一面牆上鑲著70幾吋的電視,客廳旁邊三步梯,一眼就能望過去,擺著一張八人長方形象牙色木質餐檯,周圍是八把同色系同款餐椅。
張若雷脫了外套,問,說“她睡了了沒?”
“一直鬧,不睡,這不,剛給吃了片藥,剛剛睡下。”
“我去看看她。”
張若雷回身看我,伸出手來,我自然而然牽上去。隨他拾階上了樓,一條走廊,兩邊房間各幾,左手邊第二間,婦人前面領路,輕輕把那扇門開啟,隨後婦人撤回身,張若雷帶著我躡手躡腳的走進去。
一張歐式大床,旁邊是梳妝檯,靠窗一張貴妃椅,婦人又搬進來一隻四腳歐式小凳放在床邊,我和張若雷分別落座,他坐那張小凳,我則坐在化妝臺前面的那把小椅上。
床上一名老嫗,約莫六十上下,面容蒼白而憔悴,眼窩深陷,頭髮黑白間雜,看起來倒是白的多而黑的少。略顯老。
我抬眼看張若雷,他正專注於老婦,定定的看她,不錯眼珠的看,眼神溫柔細膩。
我調回目光,發現正面牆上一張放大的老照片,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一個男孩子。
“是張若雷的母親?”
我這才想起來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張若雷的母親,連他那場全城矚目的訂婚盛宴上老太太也沒有露面。當時也不是沒有疑問,但當時跟張若雷之間還沒到那個地步,我一個給他打工的,自然不便詢問過多人家的隱私、家事。
何以老太太被孤單一個安排在這種地方?
難道是因為老白?
我不解,偏過頭去看張若雷,但見他全神貫注,此時正幫著老人掖被角,他用手輕輕在她臉上蕩過去,把一縷頭髮從臉上撥開,極盡溫柔。
隔了一會兒,張若雷悄悄起身,朝我伸出手來,拉著我輕輕退出房間,慢慢關上門,我們手挽手下樓。期間,我什麼也沒問,他什麼也沒說。都一言不發。
下樓才發現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食物,東西做得精緻,一碟排骨燉刀魚特別醒目,我瞅一眼那道菜就朝張若雷笑了笑,他看看我,也笑了。
說“瞅你愛吃的那玩意兒,你倒是愛吃點兒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