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雷一把攔下我的手,順勢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老王,挺負責啊。”
“噢噢噢,應該的,張總好。”
“好!”
路過他身邊時,張若雷又朝他丟下一句:“好好幹啊,有前途。”
有什麼前途啊!我甩開他的手。我說你明明知道他那一臉的賊相是什麼意思,你瞅他笑得那個猥瑣。
張若雷牽動嘴角,又露出一口小白牙來,他那一排白襯衫釦子總算是扣完了。
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就係個釦子,瞅你磨嘰的。”
他便一笑:“你上來的時候他就看著了,他是保安,你上來一共才幾分鐘啊,就你一天沒事瞎擔心,天天此地無銀。我有那麼快嗎?”
“那......那......”
我氣結。
“萬一他合計你這些年把身子都掏空了呢!”
張若雷“譁”一下笑開。
“你懂得還挺多啊!”
我不看他。
車子魚一樣滑進無邊夜色,路兩旁街燈灑下語焉不詳的光。不是深夜,人不少,車也不少,他專注於開車。他沒問我想吃什麼,他總是這樣,從來都不過問別人的意見,哪怕是虛偽的客套也不行。
但怎樣我也沒想到他會把車開到上一次和老楊初次碰面的那家燒烤店,他停好車,我不肯下來。
張若雷說“咋?”
我說“不來這家,老闆、服務員都認識咱。你不要臉我還要哪!”
他回:“老楊就是這城裡的美食活地圖,他家是真好吃,我那天不是有意攪你的局。”
故意不故意的,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呢?
我猶豫一下,再堅持恐怕有點兒掩耳盜鈴的意思,人家話說得已如此坦蕩蕩,這前邊刀山火海我也得跟著蹚啊。
沒想到服務員已經換了,不見老闆的身影,每個人都各吃各的,正大快朵頤。我有點兒臉紅,為自己對這座城市的自作多情,為自己,對這人間的自作多情。
菜上齊了,張若雷幫我倒了杯啤酒,兩人舉杯示意,沒多餘一句廢話,都一飲而盡。喝罷了酒,吃肉,這家味道確實正宗,聽說老闆是個講體面講品味的人,燒烤用的肉有些居然是空運而來,專為品質。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喝都不能讓自己盡興,活著的樂趣也許就減了大半。我終於略微明白了一點吃貨的心態,他們是比我這種人更能看透和看淡世情的一類人,他們不是不怕胖,他們不是貪吃,他們只是不肯朝人生妥協。
任你怎麼樣一次又一次把我打翻在地,沒一頓美食不能解決。就像小葉,多大疼,多大苦,沒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不能解決。
如果真的不能,那就兩場!
張若雷又把酒倒滿,我們無語舉起杯子來,一仰頭,幹了。觥籌交錯,時光也跟著錯亂起來。從與君初相見,到半生零落似知己,人時時不在眼前,卻又永遠似在天邊,最遠,也最近。
我舉起杯子來,淡黃色透明液體中我們長久的注視著彼此,他端起杯中酒,輕輕磕了一下我杯底。
我們誰都沒說話,一仰脖,杯子又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