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有時就拿著刀,捅自己的敵人,也捅自己的親人。我們捅別人,也被別人捅。有的時候,甚至自己傷害自己,自己捅自己。
這世界上誰不是看似光鮮又傷痕累累的活著呢?
我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一忽想到淮海,一忽兒又想到蕭晗。對了,蕭晗呢?怎麼忘記了問?
正思忖間,有人噹噹敲門,我奇怪我這裡一向乏人來訪,會是誰呢?
一看貓眼,竟然是淮海父母。兩位老人目光躲閃,侷促不安。我大概猜到他們的來意。回頭瞅一眼淮平,從衣架上拿下大衣,跟淮平說媽媽出去有點兒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遂開門出去。
“有事兒外面說吧。”
我前面引他們下樓,到了樓下小花園找了個清靜的地方坐下。
幾年未見,他們倒並不怎麼顯老。我坐下等他們先開口,老頭兒一言不發,獨自抽著悶煙,我知道這老兩口子一向是老太太拿大主意,想當初......
嗨,都這時候了,還想什麼當初。
老太太來回搓手,開口倒也直接。
“知道淮平出了事兒了,跟你們公司合作。這孩子......”
老太太哽咽,眼裡淚光閃閃。我摸摸口袋,從裡面掏出半包紙巾來遞給她。她接過去拭了拭眼眶。
“梅子,我們知道當年是他對不起你,我們......我們兩老也沒阻止。是我們老淮家對不起你。但你千不看、萬不看,看在淮平的面子上,你救救淮海。他是該死,我們也恨死他了。但是事已至此,你氣兒也出了,仇也報了,能不能不讓他坐牢。”
老太太一氣呵成。我坐定不語。怎麼?把帳全算我頭上了?莫不說我梅子沒那麼大的本事,就是真有,到現在你們來求我我也是愛莫能助了。就像那富二代所說,這合同光違約賠償金就是一大筆,再加上銀行催貸。他又拿不出來錢,哪個罪名都夠他在裡面呆個三年五載的啊。
可是面對這對老邁的老人,我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問:“蕭晗......”
我想蕭晗這些年私房必定不少,再加上她的八面玲瓏,興許就會有辦法把他給救出來。要是指望著我?恐怕是沒戲。
“別提那個賤婦了,當初我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哪像你這樣本份。一看就是根本家庭。”
我無語。猶記得當年蕭晗跟淮海把孩子送到他們家,我打電話過去,他們還跟我叫囂,說什麼如果我敢亂來,就讓我一輩子也見不著淮平。還勸我早點兒跟淮海簽字離婚,省得大家都難看。
“淮海出事兒她就跑了,聽說,還卷跑了淮海帳面上所有的資金。你說我兒子這傻小子啊,他倒是把她給供出來啊。那國家的政策不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立功還有獎嗎?啥壞水都是蕭晗那一個小娼婦搞出來的,不然當初跟你和淮平過過小日子,上個小班多好。嗚嗚嗚......”
風中老太太的白髮被吹得有些凌亂,可能連日奔波,身體也不太能吃得消,細看竟憔悴又狼狽。人到老就怕兒女不省心,這事對這老太太打擊肯定也不小,她原是抱著兒子飛黃騰達,再給他添個孫子的願景活的,這下可好,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一時不知怎樣解釋,只好原原本本陳了這其中的利害。老太太仍舊在掙扎,抱定了我可以救他兒子的想法兒,老爺子倒是聽明白了,扯一扯自己老伴兒的衣角,說:“我們走吧,我們本就沒有臉面來找人家。淮平......”
老爺子眼神悽楚。
“算了,淮平我們也沒有臉來看。你照顧好他。”
兩人期期艾艾一前一後,從後面看,背微駝,腳步顫顫微微,靠他們把淮海撈出來,這事兒恐怕夠嗆。
我心下不忍,追出去兩步,一摸兜,下來得匆忙,裡面又沒什麼錢,只亦步亦趨跟到小區門口,幫他們打了部計程車。
老爺子回頭望我,似有千言萬語又無從說起。老太太只一人自顧自抹著眼淚兒......
我望著遠去的計程車,想,如果淮海親眼見到這一幕,不知他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