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升遷令很快下來。當晚,張若雷竟然來了。在我公司門口,倚著車門,引得公司裡員工衝我笑的笑容都顯得意味深長。
我一瞧,這是討債鬼上門要帳來了啊。
兩人無話,我上了他的車,張若雷驅車直奔市中心。車行至某飯店,停好,我跟他一前一後進了飯店大門。這是一傢俬人會所,裝修得不乍眼,沒到處弄得鋪張、金碧輝煌。卻又於細枝末節處時時讓人驚豔。
引導前邊帶路,大高個兒,細細水蛇樣腰肢被收得恰到好處,屁股渾圓,黑色高跟鞋,腦後挽整潔髮髻。
進屋,落座,張若雷指著屋內幾件擺設對我說:萬曆年間的,好幾百年的歷史,店主花大價錢淘來的,就為這調兒調兒。
幾盤小菜擺上,兩杯清酒。二代舉手欲敬我,他這般一本正經於我來說還是頭一遭,神經竟隨之緊張起來。
飲罷,張若雷直入主題,從包裡掏出幾幀相片,我一瞧,認得,前幾日我得來轉手給他的。
那是他們單位副總裁老白的私己照,裡面一個年輕的棒小夥子,肉貼肉摟緊老白,老白那張老臉,粉都快糊成大白了,但還是讓自己和那小夥子笑得十分盡興。
老白是張若雷父親張福生的外室,於張氏企業來說這是個未被公開的秘密。
張若雷歸國不久,其父有心栽培這唯一的獨子成他接班人,奈何其他股東有意見。張若雷大姑姑、小姑姑首當其衝,兩人都還在此身居要職,一個任採購部總監,一個是財務部總監。
一個手裡緊緊掐著集團生產部的咽喉畢竟,生產零配件哪個先到,哪個後到十分有說道。打個比方,本應A件先到若他大姑姑弄點手腳讓B件先到了,那工人就只能原地待命,不但浪費人力還耽誤工期,嚴重者甚而會造成合同違約;
他小姑姑手裡則緊緊掌握集團財政命脈,你張若雷再是總經理,官兒再大,款項未經財務總監簽字人家出納也不放款。
兩姐妹珠聯璧合,那老白本是個老奸巨猾的人。本來無意參與他們姑侄之間的利益之爭,但後來眼見前者得勢,也不免見風使舵。
這下張若雷在集團裡幾乎寸步難行:一個採購,一個財務,老白則主抓業務部門,三大巨頭聯合出手讓張若雷開展起工作來處處遭掣肘,又有口難言,好不憋屈。
可張若雷是何等人物?正的不行就來起了邪的,找我這生面孔跟蹤老白。整整三個月我這才混進一家高階女子私人會所,為老白拍下這不堪的一幕。
而這,也正是他張若雷軟玉溫香抱滿懷也沒失了定力的真正原因所在。
“把這個發給老白。不能發給我爸,老爺子那麼大歲數,我怕他扛不住一下再氣過去。”
我“撲哧”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什麼兒子啊?這麼說自己老爹。
二代抬眼瞪我。
“笑什麼笑?這是嚴肅事兒。豪門家族鬥爭,都趕上拍電視劇了,多刺激啊。”
二代夾一口菜,又呷了一口酒。
“是這,我想了,你現在那破單位別呆了,能賺幾個錢?你過來幫我,我想過了,得在公司裡栽培點兒自己人。”
他放下筷子:“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我端著酒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可不想跟他淌那趟渾水。豪門恩怨不豪門恩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筆寫不出來倆張字,現在掐的時候倒是熱鬧兒的,互相瞅著都跟烏眼雞兒似的,將來握手言和了呢!
再說,我在這公司幹了這麼久,剛升職,我可不想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