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鹹魚太守”的美名傳遍四方時,方仲永卻在發愁,鹹魚不鹹了,呃不,是沒有鹽了。
按說守著大海,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沒鹽才對。但彼時,或者說自齊管仲施行鹽鐵**的歷朝歷代,鹽都被作為戰略物資由國家管控,從生產、運輸道銷售莫不由國家壟斷。
原因也很簡單,除了最初是純粹為了利益外,鹽的供應是否充裕、價格是否穩定都是關係到千家萬戶的大事,所謂戰略物資也。方仲永清楚地記得,那一年倭瓜國海嘯導致核洩漏而引起對鹽安全的恐慌所造成的巨大沖擊。
雖然造謠者被很快繩之於法,所謂海鹽輻射超標也被證明只是毫無科學根據的臆測。但萬一是真的呢?鹽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當然了,北宋朝廷總體上並不算昏庸,對於關係到國計民生的鹽的生產、管理、銷售從未有絲毫懈怠。
但是,宋因循五代舊法,行官商並賣制,規定或官賣、或通商得各隨州郡所宜。於是劃分官賣區與通商區,大抵以沿海州郡為官賣區,內地州郡為通商區。在官賣區,鹽斤聽由州縣給賣,每年以所收課利申報計省,而轉運使操其贏,以佐一路之費。
其鹽業生產,則沿用唐代舊制,設立亭戶戶籍,專事煮鹽,規定產額,償以本錢,即以所煮之鹽折納春秋二稅;於產鹽之地設定場、監等鹽政機構,從事督產收鹽。
請注意一個字——煮。
所謂煮鹽,簡言之就是用柴火將簡單濃縮的滷水煮沸得到鹽的結晶物的過程。其生產工藝落後,產量少,勞動生產率低,成本高。特別是消耗木柴量大,煮成一擔鹽約耗木柴四百斤左右。
落後的生產技術,導致了鹽的價格居高不下。趙宋朝廷綜合考量之下,定出了官鹽每斤四十七文的價格。
乍一看,每斤四十七文的鹽價似乎並不算太高,因為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各種文學作品中用貫、金銀來作為物價的計量單位。
但您是否想過,當我們習慣了每斤兩塊錢的鹽時,每斤五十塊錢的鹽您願意吃嗎?以宋朝較為富裕的社會現狀,每戶年結餘不過三五貫。以每戶每月用鹽二斤來計算,一年就需要在鹽的開支上花去一貫多。
試問作為普通人的您,一年花一千多塊吃鹽,罵娘恐怕都是輕的了吧!
而且還有一個大問題,既然是官鹽,那都是按照人口數配給的。
那兩浙路轉運使王雍乃真宗朝的名相,他的岳父更是大名鼎鼎的呂夷簡。
呂夷簡是何許人也?
太子太師呂蒙正之侄、光祿寺丞呂蒙亨之子,從曾祖那一輩就是高官顯宦,妥妥的官N代。天聖六年(1028年,呂夷簡拜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地位之高,家世之顯赫,實在不是晏殊這等驟然幸貴的草根可比。
明道二年,趙禎惱他諂事劉太后,革了他的相位,擢陳堯佐暫攝宰相。但陳堯佐老邁,身體精力都已不濟,風傳即將致仕。呂夷簡便覺得自己的機會又來了,只要除掉眼前的攔路虎晏殊即可。
那王雍既為呂夷簡的女婿,不用老泰山授意,就想著把老泰山的對手晏殊以及奉晏殊為老泰山的方仲永給扼制一下,無論如何總不能讓方仲永學那太平興國五年的狀元蘇易簡,六年為翰林學士、十年就當了參知政事吧?
不曾想,那方仲永竟是允文允武,剛到台州就立下大功,官家欽命權知台州仍領通判。好傢伙,半年就升到了從五品,再過兩年豈不是要騎在老子頭上了。
因此,台州沒鹽了,準確地說是沒有多餘的鹽供醃製鹹魚了。——王雍沒有那麼蠢,敢斷了百姓食用的鹽。
方仲永去信好言相求,沒有多餘的鹽;親自去說,王雍很客氣地告訴他,官鹽官配,本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要不,您讓官家下旨調撥些鹽過來?
那官腔打得是槓槓的,任誰也挑不出理來。
給皇帝上摺子,等皇帝與朝中大佬商量清楚了,旨意下到青州、濱州兩個主要產鹽地。鹽場再安排生產、運送,大半年過去了。就這還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要是有些環節不通暢,一年都說不定有沒有影呢!
自己造吧?
被這心懷叵測的王雍告上一狀,說自己侵擾鹽政,有不臣之心就麻煩了。方仲永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傢伙絕對幹得出來。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想必以王雍的個性與地位略高一些經略安撫使陳執中的關係不會太好吧?
那陳執中在上次慈幼局設立一事上,還提點了方自己一番,似有交好之意。要不找他問問?
去了安撫司衙門求見,陳執中倒是很痛快地答應助方仲永一臂之力,亦可聯名上奏請立寧海鹽場事,以延續官家利民之善政。
臨了,陳執中說道:“仲永呀,老夫恐不能在這兩浙陪你多久了。老夫官運不濟,不出三月,必將調任至江寧,與你的另一位泰山就要成為同僚了。”
方仲永道:“江寧府乃江南東路首府,可是要擢升大人為那一路安撫使?”
陳執中苦笑道:“你有所不知。那王雍惱我阻礙了他的青雲之路,發動其故舊多方攻訐於我,算是平調吧!至於升遷,且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