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著對面的使節:“哦?稍微重一些,那是多些?”
使節抬起袖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瞟了一眼一旁梗著脖子的“同鄉”,艱難的說道:“新皇有云,世人生命皆是女子受十月懷胎之苦孕育而成,因此,對女子不敬視為對家中女性祖先不敬,如擄掠婦女者,杖四十、杖四十……”
戎修見他吞吞吐吐,不禁抬眼看去。
使節直覺一股冷冽的視線射向自己,禁不住瑟縮了下,這才說道:“杖四十,交由大清門關押,每月初五、十五,鞭刑伺候!”
大清門是葵國有名的鐵獄,多關押葵國重犯,看守以威嚴狠厲著稱,可以說一旦進去,相當於被判了死刑!
顏小茴敏銳的發覺,當那使節提到“大清門”的時候,那名葵國男子神情明顯一頓,雙手不自覺抓住了袖口。
想必是被那“大清門”的威名所懾!
想到這兒,不知為什麼,她心裡也覺得有些惶然,連忙舉起手中的茶盞輕抿了一口。
剛放下茶盞,就發現發現戎修偏過了臉,目光幽深的看著她。
顏小茴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戎修忽然伸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又轉過了臉,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那廂,葵國使節在椅子上如坐針氈,他不安的挪動了兩下屁股,身子往前竄了竄,對一旁的“同鄉”語重心長的說道:“既然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你就說說吧!不然你什麼都不說,本官也沒辦法為你說話!”
一旁的賈永春忽然譏笑出聲:“呵,各位官爺還看不出來嗎?雖然他竭力否認,可是對事實根本就無力反駁!那些女子肯定是被他擄走又送回來的,哦,說不定還有同夥!他怕說了,罪名坐實了,這才不敢吱聲的!”
葵國男子聽了,忽然撇過臉目光像是小刀一樣狠狠扎向賈永春:“閉上你的臭嘴!我說了,那些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你這分明就是栽贓!”
使節見他情緒激動,不由得見機插話:“本官也覺得我堂堂葵國子民不可能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可是,你不解釋清楚,誰又能知道呢?到時候你被冤枉入獄了,受害的可不僅是你一個人,恐怕這九州之內,都會說我葵國子民是淨做一些偷雞摸狗事情的鼠輩!你的爹孃和親人,更是會被人戳脊梁骨戳一輩子!”
葵國男子臉色微變,思忖了半晌終是開口:“我叫呂純揚,今年二十六歲是葵國東菱人。從十三歲開始就隨附近做糧油生意,後來父親年紀大了,家裡的生意就全權有我掌管。近年來葵國跟百里國交好,還添了風笛淵做港口。因為風笛淵在沿海,周圍一帶鹽鹼地不利於糧食生長,我看準了商機開始在兩國間做做糧油生意。”
說著,他挑了挑唇角,嘴角抿出一個淡淡的紋路:“雖然往來需要船運,但是算起來價格比百里人自己從內地運來要便宜的多,因此生意倒是不錯。因為生意做的好,我想著往來費時費力,不如一次性僱條大船多運一些,找個房子做倉庫,再一點兒一點兒賣!這樣,省著來回奔波了。”
“誰想”,說到這兒,他話音一轉:“我爹忽然患了中風,需要人照顧,我不得已才放下了生意。因此,這房子我租過來以後,近一個月內並沒有糧油入庫!所以,我更是連這房子附近都沒來過。因此,這裡面的那些女子是誰運進去的,怎麼運進去的,我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說到這兒,顏小茴不禁蹙了蹙眉,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說你父親中風,具體有什麼症狀呢?”
呂純揚似乎是沒有想到顏小茴會問這個,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這才皺眉答道:“忽然間昏倒,醒來後口歪眼斜,說話也說不利索了,還不停的流口水。”
基本的症狀都對上了,顏小茴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你父親病了,你連生意都沒精力做,那為什麼不好好呆在葵國照顧你父親,反而又出現在了風笛淵呢?這個,跟你之前說的好像不怎麼相符吧!”
此疑問提出來,戎修和百里葉肅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呂純揚身上。
他抿了抿唇角,眉頭陡然罩上一層愁緒:“我爹此病來的洶湧,大夫說若想恢復到從前,需服用松毛酒。”
“然而”,他話音一轉:“松毛多長在高山上,我們葵國海島多,高山少。想要松毛,不得不來百里國尋找。因此,我五天前這才又來了風笛淵,打算找找松毛!”
戎修微微頷首:“那你可找到了?”
呂純揚擰了擰眉:“西街有家藥材鋪子的夥計說我若是想要,他可以幫我弄到。只是松毛通常長在內陸的高山上,我要的量又多,需等候幾天。因此,這些天我一直呆在客棧裡面等候他的訊息。”
見在場的眾人蹙眉,他又接著說道:“如果你們去西街的王記藥材鋪問的話,他們會幫我作證的!”
戎修微微抬了抬眸:“就算你說的這些是真的,那你等候藥鋪夥計訊息的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麼呢?”
呂純揚抿了抿唇角,一臉執拗:“我怕隨意亂走,那夥計來了會找不到我,因此哪兒都沒去,一直在客棧房間裡待著的!”
戎修挑了挑眉:“一個人嗎?”
呂純揚點點頭:“對,一個人!”
戎修手指在椅背上輕敲了兩下:“既然你是一個人待著,那就說明沒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呆在客棧裡了?”那麼,他就很有可能背地裡做令人懷疑的事情!
呂純揚呆了一呆,死死咬住了嘴唇。
戎修冷眸一掃,沉聲追問:“是不是?”
呂純揚嘴唇被牙齒咬的發白,沉默了半晌終是點了下頭:“是!”
話音剛落,一旁仔細聽著這一切的賈永春忽然間揚頭大笑:“官爺,您都聽見了吧!沒有人能證明他這幾天是不是真的呆在客棧了!我看啊,他肯定是故意的掩人耳目,然後勾結同夥把那些女子搬進了我的房子,試圖栽贓我!哈哈,這下可真相大白了!”
那倉庫四周沒有撬動的痕跡,顯然是熟人所為,因此,擁有鑰匙的兩人嫌疑最大。
眼看戎修面無表情,但是周身越來越冷,那葵國使節焦急的開口:“我說呂純揚,你呆在客棧,客棧的夥計不能為你作證嗎?你這麼多天呆在客棧裡沒出過門,總得吃飯吧!夥計送飯,不就能證明你一直在嗎?”
呂純揚半低了頭,半晌搖搖頭:“證明不了的,我此番從葵國來,身上帶了一千兩銀票,可是那藥鋪的夥計說,松毛貴的很,需要一千兩銀子才行。因此我身上再沒有多餘的錢了,這幾日都是在客棧裡啃乾糧的,根本就沒用夥計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