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過四月初,天上竟自個兒飄落下小雪來。淺堤河岸旁的柳絮紛飛,與絨絨白雪相碰撞,一時竟不知是柳還是雪,亦或是那蒼白絕望的臉上淌下的淚珠。
小豆子蜷縮在一約莫三十出頭的女子懷裡,瑟瑟抽泣,抬起他那微白泛青的圓臉蛋,“唔,孃親.....小豆子害怕......”
他止住了抽泣,見著孃親懷裡的弟弟哭的更大聲,他便伸出發黑的小手,輕輕地拍著弟弟的肩膀,指甲縫裡沾滿了泥巴和灰。
小豆子不是不愛乾淨的孩子,他還在江城的滿園村時,家中雖貧窮,但還足夠吃飽穿暖。他的爹離世的早,孃親那時又懷了身孕,家中的重活都落在了豆子身上。
豆子經常去不遠處的河邊打水,拎著兩個不大的小木桶,村裡的人見著了,都誇他力氣大。
豆子的弟弟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在哥哥溫柔地拍撫下,漸漸安靜了下來。但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陣猛烈的乾咳——
咳嗽混雜著哭聲,再一次撕心裂肺地響起。
小豆子的孃親含淚低下了頭,輕咳了幾聲,不住地搖晃懷裡的嬰兒,希望他能儘快平靜下來。
一切,都怪那該死的疾病——
忽然有一天,滿園村的平靜被打破。突如其來的疾病席捲了滿園村,村子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幾日時間,成了廢墟。
因村子座落在江城的偏僻之地,江城的官府不能及時的給與百姓救助。僅留下來的幾個村民無可奈何,只得出逃謀求生計。
於是,小豆子一家隨著村長一同到了離村子最近的長安城。與其千里迢迢求得江城官府的庇護,不如靠自己的力量,徒步來到長安討一條出路。
滿園村雖不富裕,但這裡的天空,與碧波相連。碧波澹澹,若隱若現有山島竦峙。
這村子離傳說中的仙山——塗山不遠,村子裡經常光顧特殊的客人,常有鈴鹿、白狐等稀有的生靈誤入村中。但村中的人大多心地善良,見之只將其驅趕出村莊,並不會痛下殺手。
直到那一日——
心地善良的小豆子拾回了一隻受傷的狐狸。這狐狸渾身的毛髮泛銀白色,一雙碧綠中透著黝黑的,如寶石一般圓潤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小豆子的孃親。
小豆子的孃親渾身冒著一陣寒意,叫小豆子趕忙將狐狸兒趕出去,可小豆子卻不情願,說它受傷了,待治好後再將它放生。
自此,小豆子自個兒去山林裡採些草藥,他聞著味,便知道哪種是治傷救命的,哪種是奇毒無比的。因為他的爹,就是個救死扶傷的郎中。
小銀狐腳上的傷在小豆子的悉心照料下,日漸好轉,欲走之際,小銀狐回眸望了一眼小豆子與他的孃親。
小豆子的孃親覺著,它的眼裡沒有了那滲人的寒意,而是有了些晶瑩的東西在打轉。
不久後,豆子的弟弟就出生了,小豆子有些失望,因為他想有個妹妹。
過幾日,村中辦了一場宴席,原是村長的兒子與長安那處接了一筆大生意,從此村裡就要富起來了,大家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然而,就在那場宴席中,小豆子再次見到了那隻銀狐。
銀狐被五花大綁倒吊在宴席中央的空地處。小豆子年齡還小,不過四五歲的孩子自然聽不懂村子裡的人在說什麼。他只知道,此刻,他看著小銀狐的雙眼,眼裡卻充滿了噬人的恨意。
小豆子的孃親自然是明白,村中談論的生意,就是那殺害生靈,販賣狐皮狐肉的勾當。她見小豆子欲要上前,便拉住了他,斥責道,“你想做什麼?”
“孃親,小狐狸很可憐,我要去救它。”
“憑你一個小娃娃?你能做什麼?不要再惹事了。”
小豆子的孃親隱忍道,“豆子,別去,你根本阻止不了。”
小豆子的孃親緊緊地拽著他細小的胳膊,拽的生疼。小豆子也知曉了他孃親的用意,但那些人卻當著眾村民的面,將小銀狐的皮毛活生生的剝下。
小豆子慌忙掩住了雙眼,但從小手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那是怎樣的一片血淋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