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兒!輕點兒!”
碎磚硌得趴伏在地的魏長磐臉蛋生疼,獨臂獨腿的老人拿著根棗木棍在他周身敲打。長時間渾身筋肉緊繃所導致血脈留滯讓他不能動作,若是有武道境界高些的武夫在側,大可用體內氣機徐徐化開,老人卻乾脆拿棍子敲打,雖說也有效,但少不得要吃些皮肉之苦。
老人下棍力道不輕,每打一棍子都皮肉都能發出一聲悶響,捱了二三十棍是魏長磐覺著自己的胳膊腿能勉強活動了,便趕忙向旁邊一滾要避開接下來的一棍,那根棗木棍卻猶如附骨之疽般覓上來,敲在他的小腹。
“別打了別打了!”魏長磐一滾後借力起身,瞪了眼老人後齜牙咧嘴道,“緩過勁兒來了。”
維持這樣一觸即發的狀態需要大量的精力和體力,心絃和身體繃到極點過後,整個人放鬆下來的時候,就像是根坤得太久了的皮筋松驟然鬆了,周身都動彈不得。
許是不滿於老人一見面便是這樣的作弄,再加上棍打的疼痛,他心中的戒懼並未完全消減,起身後的第一個瞬剎他便確認腰間的刀仍在他伸手就能拔的地方。
“總鏢頭教我來做些灑掃的活計....”仍是強嚥下這口氣,魏長磐醞釀著措辭開口,“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
將那棗木棍當做柺杖拄著,老人向祠堂還算地面還算完好的一角走去,魏長磐這時才注意到祠堂內竟然還有供人休憩的地方,銅爐中炭火將熄,太師椅上鋪著柔軟華美的素色絲帛,旁邊是一壺已經涼的了茶。
“讓你來祠堂當個小廝就來當小廝,問你話你就答,弄那麼多花花腸子,弄得老夫茶都涼了。”老人拎起那隻青花瓷的大茶壺往嘴裡灌了兩口便埋怨道,“姓張。”
“張前輩。”魏長磐作了個長揖。
“倒也知道些前輩晚輩的說法,算是通些人情世故,不是個榆木腦袋。”張姓老人微微頷首,“我老了,不能再守著這祠堂太久,在他們找到接替的人之前,你就在這兒做些活兒。”
魏長磐想要上前幾步,卻險些被幾塊碎磚絆倒。
“是個不把鏢局裡頭先人當回事的混賬玩意兒,在祠堂裡還收不住火氣,可惜了這片好磚,幾十年才磨得跟鏡面一般,眨眼的功夫就不復存了。”
老人坐到太師椅上,半眯著眼,“牌位每天擦一次,不能沾半點灰塵,長明燈按時記得添燈油,供著的吃食若是有多餘或是換下來的儘管吃,這祠堂裡傢俱東西都是古物,很值幾個銀子,防著有賊,還有夜裡小心耗子,這些害蟲霍霍的糕餅怕是不比你們這些混小子少。”
十歲以前,魏長磐就吃過一次糕餅,是吳銅錢從一名家裡有親戚在糕餅鋪子的同窗手中拿彈弓換來的糖糕,雖說被揣在褲兜裡久了沾了汗味又黏糊糊,卻是他打孃胎裡出來頭一次吃著糕餅。後來在小青樓,從那四位麗人兒手中也接過了陳嬤嬤做的好些叫不出名字的點心,一樣比一樣讓人吃了便忘不了,打那兒以後,他再也沒吃過這樣好的點心。
小青樓裡的四位麗人兒是什麼人?為何又到那個窮鄉僻壤的山鎮上來?疑問逐漸堆積,終有一日回去時要去問個明白。
出了青山鎮在外頭見了世面,他才知道那四位的風華堪稱絕代,便是在號稱出了大堯皇帝后宮三千佳麗大半的武杭城內,身處於胭脂巷中,他也未曾見過風姿可堪與之相較的人。
一顆棗核被人以丟擲暗器的重手法擲到魏長磐的腦門兒上,“還有就是這祠堂地面上的這些狼藉,到底是供奉伍和鏢局世世代代鏢師牌位的所在,及早弄回原樣,這種細清水磚在城南三十里的外有磚窯,去鏢局裡拉糧的大車去弄一輛,拉一車的磚,一天來去也就得了....“
“銀子....”
正啃著幹棗的老人一時語塞,放下送到嘴邊的棗子沉聲道,“過來。”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魏長磐乖乖湊近了去。
“腦袋再近些。”
不明所以的魏長磐又上前半步,身子挨近些。
啪!
老人一個腦瓜崩彈在魏長磐腦門兒上,和磕破的另一邊額頭相對,老人作勢還要再彈第二下前他便趕忙扭頭跑出去,臨出祠堂前還不忘把落在地上的包袱順手帶走。
“這活兒可以白乾!買磚的錢可不能我出,前輩答應了我才去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