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遍體鱗傷的魂帶著如釋重負的神色,被風一吹便消散了,只留下跪地埋頭的少年郎看不清表情。
一雙纖長柔軟的臂從身後環抱住了他的腰,試圖以此帶給他一點點溫暖,卻好似痴了一般毫無反應。
感受到臂上和身前傳來觸感的余文昭,正詫異於為何魏長磐身子會如墜冰窖一般時,後者體魄在一瞬間鬆垮下來,向一旁倒去。
看著煙雨樓的子弟們大呼小叫將昏厥過去的魏長磐抬進屋內,這位煙雨樓樓主小女瞧見臉頰淚痕猶在的魏長磐,回想此此前不由的心悸,兩道修長秀眉也是蹙了蹙,舉頭看向落雨後仍是不清明的天,心上也是沉甸甸好似壓了塊巨石。
....
“大夫,他沒事吧?“島上的客房內,常駐這附近的煙雨樓大夫孫貌正給榻上躺著雙目緊閉的魏長磐號脈,這在煙雨樓內從及冠待到白髮蒼蒼的這會兒樓裡地位僅次於樓主,畢竟現在的煙雨樓子弟誰也不想受傷後無人救治。
這位孫貌孫大夫其父便是煙雨樓中人,加上子侄,一連三代都在煙雨樓治病,所醫者不下千人,光是欠下的人情不可勝數。
輕手輕腳號完脈的孫貌用眼神止住了分明是想要湊到塌邊的余文昭,後者此時身著一身常見江南女子的沉香色窄袖,一張本來很是耐看的鵝蛋臉上滿是焦灼。
若是有別的煙雨樓子弟敢在這位醫術和脾氣都是出了名的大夫醫病時聒噪,少不得要被他掄起藥袋要砸幾下腦袋。
可偏偏在煙雨樓上下都極得寵的余文昭是個例外,孫貌是看著她從個小黃毛丫頭長到眼下亭亭玉立的光景的,扛在肩頭戲耍也是常有的事。
魏長磐眼皮彈動,這像是要醒轉的樣子入了余文昭的眼,身子顫抖片刻後他緩緩張開雙眼,眼色茫然,視線觸及余文昭的時候他側了一下頭,卻只是沉默。
在她就要合上屋舍門的瞬間,忽然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師父....”
余文昭激動起來,搶過大夫手裡的燭火奔了過去,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魏長磐,把在旁的侍女也嚇了一跳。
“昭兒....師父....”
“我在呢。”也不在乎舉止是否合乎禮教了的余文昭緊緊握住魏長磐從被褥中探出的那隻手。
魏長磐點點頭,雙眼無力地合起,又有淚珠滾落,然後靜靜的,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哭哭哭,又是哭,大好男兒怎地挺屍作怨婦姿態。”遠遠地,有正在假山後窺探的幾個煙雨樓子弟議論道。
“長磐!長磐!”煙雨樓小女呆了片刻,隨後有些失控地喊叫起來。
這舉止無疑是觸及到了他孫貌行醫的底線,他上去探了一把,用力扯著余文昭的衣襟就把他給拖了起來,拉向屋外。
“只是睡過去了!”孫貌壓低了聲音,“剛才只是心神不寧,才醒了一下。”
對孫貌醫術是信得過的余文昭透著門縫看了眼臉色慘白的少年郎,臉上憂色不減,而後又狠狠瞪了眼將她硬生生拖出來的孫貌,瞪得他有些心虛後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