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招招遞出都是不留退路進手招數的葉辰涼竟將那位小垚山大王逼得連退數步,武二郎似乎也對這種以命換傷的路數有些陌生,這還是在小垚山上時最是惜命憊懶不過的那個採花賊三當家?
然而一腔的血勇並不總能成為扭轉乾坤的勝負手,若是倚仗高妙身法騰挪遊走不斷襲擾,武二郎還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不過既然鐵了心要與武道境界高出一籌不止的這位小垚山大王近身廝殺,純乎是尋死的行徑。
接連遞出十餘式狠辣進手招數的葉辰涼額頭見汗,他身為小垚山幾位當家人之一自然不會被強求雞鳴三聲時便去操演,然而這位採花聖手於武道一途攀登上始終不算如何上心,好在天資著實過人,不然荒廢武道如此之久,重新拾起時如何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再上層樓?換了資質平平的習武之人,只怕是當下境界都維持不住,被光陰流水沖蝕得涓滴不剩。
葉辰涼躋身武道四層樓的時候不算長,年許而已,他也不是沒想過再上層樓後佔據小垚山鄰近山頭,不必繼續受那寄人籬下的窩囊氣,只是曾被師門視為百年難遇天資的葉辰涼在接連數次都未能撼動四、五層樓之間那層堅韌屏障後,也便不再試圖破境登樓,對轉而繼續夯實眼下四層樓境界也不如何上心,武二郎將其視為小垚山上頭等憊懶貨色,其實並不冤枉。
有些東西,到手太過輕易,反倒教人不去珍惜。
一如葉辰涼的武道天賦,習武時已將及冠,而不過兩年多光景便從武道門外漢登至三層樓,任憑在哪座名門大派都要令人瞠目結舌,那將他視為關門弟子的老武師則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這稀世罕見的天資使自家本事不至於後繼無人,憂的是這閉關弟子心性,似乎屬實是頑劣不過。
止戈為武,所謂武德,尊師重道,孝悌正義,武人無德而藝高,為禍定然不小。
於是乎見葉辰涼破境登樓過於迅猛之餘還頗為自得的老武師,並未再傳授指點前者武功,繼而試圖板正這閉關弟子心性。在指點葉辰涼武道一途上不失為明師的老武師顯然於板正心性上手段有限,加之前者拜師學藝時已是及冠之年,心境遠比少年穩固,加之老武師在板正心性時未免有些操之過急,在說不清誰對誰錯的一團亂麻糾纏後以後,便是葉辰涼刀斷亂麻,叛出師門後浪跡江湖至今。
假使葉辰涼當初未曾叛出師門,勤勉習武至今,武道境界與那小垚山大王相較即便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在情理之中。
這世上沒後悔藥可吃。
所謂四層樓境界不必換氣,其實是外人眼中的天大謬誤,無非是在體內生出武夫氣機後體魄與天地更為契合,以至於換氣時不至於同武道前三層樓那般都極易露出極大破綻。
可並非毫無破綻。
尤其是在武二郎這等對時機把握敏銳到某種不可言說境地的武夫眼中。
那般迅猛的進手招數在遞出七八招後葉辰涼已然感覺那口氣有些續接不上,原本以他四層樓境界絕不至於如此,奈何近些年放浪形骸被掏空大半身子,即便還成功破境登樓躋身四層樓境界,可底子論起紮實程度難免要比同境武夫差上許多。
強撐著又連出數招還是沒能傷及那該死禿驢半根汗毛,葉辰涼終於到了不得不換氣的時候,原本作短棍打穴的鐵扇倏地開扇,教他又以為扇面有飛針暗器發出,待那該死禿驢閃避格擋時他也得以有喘息之機。
被武二郎以言語激怒後的葉辰涼此時心湖已平復大半,知曉眼下當務之急不是將武二郎這廝處之而後快,而是快些脫身後重換新氣。
那蠻寨巫女是葉辰涼心中掩藏極好的一處暗傷,他原以為早已被撫平得尋不見半點痕跡,怎知今日兀然提起,仍是鮮血淋漓的痛楚。
鐵扇開後武二郎果不其然後仰下腰閃避,麻布衣裳裡的犀皮內甲雖說能擋下那飛針,可胳膊脖頸面門等沒有韌實犀皮護住的肌膚可萬萬觸碰不得那煨毒飛針,這是當初用好些條嘍囉性命才摸清楚的情報,不願陰溝翻船的這位小垚山大王自然是十二分的當心提防。
下腰再起身對武二郎而言一兩個瞬剎即可,時候不長,卻足以讓葉辰涼舊氣生新氣。
“你這淫賊繡花針端的狠毒,當初害得灑家手下幾號心腹嘍囉都為之殞命,想來上頭煨的毒是何等稀奇厲害。”武二郎見葉辰涼喘息猶未定,笑容玩味道,“不過二十餘枚飛針,想來就是你這柄扇子裡頭的全部所藏?若真被灑家猜中,那可得當心沒多少時候可活嘍。”
這位小垚山大王一反常態的多話讓葉辰涼有些狐疑警惕,卻也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是向來是容不得旁人佔他嘴皮子便宜,當即反唇相譏道:“就你禿驢褲襠裡那根針,比老子的飛針還來得秀氣,說是繡花針還差不離。”
“嘴皮子功夫利索,手上功夫稀疏,倒也合乎你這淫賊本性。”
武二郎說罷搖搖頭,有些自嘲自己為什麼要和一個將死之人廢這麼多話,而後緩緩拉開一個江湖上人人都會的尋常拳架,不再言語。
葉辰涼神色凝重,正要擺出應對這拳架的守勢應對。
兩人相距二丈有餘。
武二郎一步邁之,一拳遞出。
猝不及防之下僅能以鐵扇封擋拳勢的葉辰涼眼睜睜望著那鐵扇變形彎折,而後帶著那拳勢餘力悉數傾瀉於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