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周敢當所料松峰山眾人,最終還是未能追攆上由陳十所率的煙雨樓子弟,山中草木密密匝匝停僮蔥翠,先前有胡惟雍沿途所留暗記故而追趕起來還算輕鬆,可惜被陳十週敢當察覺端倪後將其剷除。這些松峰山內山弟子本就不善斥候之道,靠著些依稀單薄的痕跡追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依舊不見人影。
天色漸暗,幽了青山,自然而然接過何易領頭職責的盧子贛以手勢示意身後眾人停步,隻身前掠數丈後再看地下已無人跡,登時面色陰晴不定。在他看來這些煙雨樓餘孽武功與那些外山弟子武功不分軒輊,可若要論起逃命的本事,這些煙雨樓餘孽倒是個個刁滑奸詐得厲害。
“跟丟了。”盧子贛折返回來告知松峰山眾人時面色沮喪,“此前所追尋的多半是那些煙雨樓餘孽分出幾人去刻意顯露的破綻,沿途還不斷分出路徑去逃竄,最後留下的那點痕跡就在幾丈前,若要是諸位使出渾身解數來也未嘗不可追上幾人擒殺。”
在場松峰山內山弟子都知曉,倘若就這般空手而歸去面對山主高旭的雷霆震怒,那日後在內山他們境遇自然不比過往。他們知曉身為松峰山內山弟子所受際遇是何等來之不易,現如今在場眾人還佔據在內山中也極優渥修行資源。
這些原本都是向山上勢力家族偏倚的天材地寶武道秘籍,在高旭一手清掃松峰山陳年積垢後有相當數量都散給他們以供修行所用,也並非是這十幾人在松峰山內山中是資質最為出類拔萃的那些,只因他們大多與松峰山上勢力牽連較少,拿金玉美人來收買他們這些武夫人心未免要落下乘,可若要說能對在場眾人武道登樓有所裨益之物,他們中又有幾人不願死心塌地成為高旭心腹?
傳承數百年之久的松峰山議事堂在高旭這代山主上名存實亡,松峰山上那些個老輩分的實權長老執事有幾人是心甘情願的?怎奈何連大堯皇帝都金口應允了高旭來坐這江州江湖共主之位,這些在松峰山上佔據的相當權柄的人也只得做出張和熙恭順的面孔來。
不過連高旭都心知肚明這些人做出的面孔虛偽到了何等地步,只消他在山主之位露出許些頹敗勢微,這些人都會毫不猶豫將他推入萬劫不復地步,一如之前高旭對待那些山上勢力家族一般,也便是何欽這等幾近與世無爭的長老才得以倖免於難,高旭下場絕不會比那些廢去一身武功逐出山門的弟子要好到何處去。
能躋身松峰山內山弟子之位,他們當中自然沒有蠢笨的人,山主高旭既然付出了那般大的代價要他們為其所用,那所求的報償絕不會小。況且松峰山內山弟子雖說不多,可再找一批人來替換他們也不會難到哪去。
“山主所下號令是盡剿這些煙雨樓餘孽,捉拿幾人回去....”
“於江州境內流竄的絕不僅有這一隊人馬,多幾人少幾人又有誰知道?”
“欺瞞山主,那如若日後東窗事發又該如何是好?”
“今日被那些多半是假扮游魚門門徒的煙雨樓餘孽同黨攔路截殺,就連何師兄都為那俞觀海所殺,誰知入夜後林間還有無埋伏?夜戰山野本就非你我所長,境界高出那些宵小又如何?層出不窮的冷刀暗箭又該怎樣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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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峰山諸內山弟子爭執不休之際,盧子贛卻瞥見那那青澀少女正手拿繡花絹帕,徐徐去擦何易面上血跡,待到大半張帕都快被染紅的時候又去撫平何易衣衫褶皺,而後將半截懸翦斷劍重歸於鞘置於他身前,而後怔怔望向那張面龐,輕聲囁喏些不知什麼言語。
要是玉兒方才身法再快一些,抑或是早些察覺師兄異樣,那師兄是不是就不會死了....都怪玉兒....
“諸位,與其在此爭執個不休彼此誰也不服誰,依師弟淺見,倒不如聽小玉兒如何決斷?”盧子贛向周遭眾人開口後轉向半跪於何易屍身旁的小玉兒笑問道,“小玉兒,是循先前幾條分出路徑去追殺幾名煙雨樓餘孽還是另做打算,你來定,如何?”
盧子贛自忖興許武道境界高出在場眾人一線,可論起御人手段來還遠不如何易來得熟稔,小玉兒在松峰山內山身份特殊,縱使他們這些同門不如何易對她寵溺,可平日裡好生相待溫言幾句指點些劍招瑕疵這類力所能及之事還是會做,畢竟他們身為松峰山內山弟子或多或少知曉些山上秘辛,這位小玉兒師妹與松峰山當代和前代山主似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牽連。既然如此,平日裡多些善意總是錯不了的。
爭執不休的松峰山內山弟子眾人聽得盧子贛提議後便俱都停下爭執,齊齊望向又拿了張整潔帕子蓋住何易面龐的青澀少女。
“諸位師姐師兄方才說的那些,玉兒也不是很明白。”她仰起面來痴痴問道,“可何師兄死在那些人手中,我們身為何師兄同門,難道不該為何師兄報仇麼?”
盧子贛無言以對。
在場松峰山內山眾人無言以對。